“诸位,赵家狼子野心,从尔等入我南边党人之时,就斩断了尔等后路!河东柳,史家名门,连他们的嫡传都没逃脱如此命运,被赵家耳目斩首!尔等若是进,尚有活路,若是退,只会下场和柳濯一样,注定死无尸!”
陈粟再次义愤填膺的鼓动,他拉出了柳濯的尸身,河东柳的家谱一曝开来,惊人的骚动和血性沸腾了。
比帝业更伟大的东西,是历史,唯一让帝王畏惧的东西,是史官的笔。
河东柳,史家名门,无论东周还是西周,民间还是帝宫,柳氏传人都享有超凡的地位,那是种超脱了立场和朝代的,敬意。
于是,混杂了对柳氏真心和为自己搏命的火星子,如碰着了油锅,咻地,迅速点燃了所有人的悲愤,怒火,和战意。
“血债血偿!赵氏狼子野心,当付天诛地灭!!杀进帝宫,血债血偿!!!”
山雨欲来风满楼。
五月廿四,距离五月廿五还有一天。
是,明天就是廿五,天下大宴了。
盛京城中一切都准备妥当,铺天盖地的红幔,火树银花的灯笼,天子脚下不夜天,好不壮观辉煌。
但是除了老百姓在期待庆宴,其他人都如悬刀在颈,生死要开棋了。
东宫,灯火通明。赵熙行没有就寝,睡不着,或者说今晚谁都睡不着。
文武百官们都朝服在列,紧张的盯着玉漏,大气不敢喘,不停有斥候将各方动静汇报上来,夜色里都是硝烟和骚动。
“启禀殿下,礼部回话,大宴将于明日辰时开始,府衙会负责疏散百姓。”
“启禀殿下,兵部回话,禁军列队完毕,已去往宫门镇守,塞外的沈钰军师也来信,正在加急往京回撤。”
“启禀殿下,斥候回报,六殿下那边也万事俱备,城外布兵完毕,只待帝宫信号,便可从外包围,瓮中捉鳖。”
……
流水线般的奏报将不安的气息炒到巅峰。
虽然夜色静谧,但天一亮,暴风雨就真的来了。
赵熙行缃袍金冠,端坐于玉座之上,面容沉静如水,决策冷静英明,就像颗定心汤圆一样,让下面人瞧了就心定两分。
但谁都不知道,其实他自己也紧张。
只能暗暗攥紧了一方锦帕,是程英嘤当初送他的,愿君岁岁常康健,上面一行绣字,歪歪扭扭的。
岁岁常康健,如今赵熙行才算懂了这句话,
要什么王权富贵,管什么帝业千秋,最简单也是最难的心愿,不过是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和心上人活成老婆婆老爷爷。
此生,足矣。
“启禀殿下,太医署回话,已经给圣人服下了特制的宁神汤,圣人这几日都会昏睡,外面不论怎么闹,也不会吵醒的。”
这条消息让赵熙行醒过神来。
他深吸一口气,虽然这个动作他今晚偷偷做过很多次了,他还是要给自己打气,将腰杆挺直,头扬起,才能做出一颗定心汤圆。
他从来不是圣人,只是肩上挑了担子,这个国,这个未来,这个天下百姓,都往那担子里装了,他才不得不舍弃乘风郎。
是啊,连父亲都不能护着他了,他要成为父亲本身,万民的父亲。
赵熙行再次攥紧那锦帕,好在冥冥之中,她陪着他,他就能生了无限勇气,要赢,要还归,还要和她一起活成老婆婆老爷爷。
“众臣听令。”赵熙行一字一顿,气势攀升。
“皇太子殿下!”臣子们跪倒,激动的望向已有君王之姿的东宫。
赵熙行拿起一壶酒,倒出酒,重新盛了清水,然后重重一声,将壶放在案上:“明日,大宴,准臣民通宵宴饮,不醉不归!”
臣子们看看那清水酒壶,懂了,请君入瓮,一招瞒天过海障眼计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