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人即刻泪水夺眶而出,下巴止不住地抽动。他低头的瞬间,几滴泪恰巧落进了茶水中,将清澈见底的橙黄色茶水溶成了深红色。
古人云:泣泪三年,终成血。
往昔不知恨意何故,今时已知见恨晚,终究大错已成,无可挽回。
“叔父,您这是,病了吗?”
苏氏起身极缓地走到那人身旁,抚摸着那人的后背,像是帮他顺气,又像是在打探些什么。
那人默不作声,分秒后,抬眼望着外头那些被北风卷起在空中狂舞的花瓣,就像一道道过往的伤疤,正在流淌着昔日的恨。
“此事不能声张!”
“刘侯已经知道了!”
“那就将错就错,全部做掉!”
龙灵镇转角的一幕对话,被那人听到。他有些慌张,本想上前阻止,但是碍于这个极其阴毒的招数是出自他之手,便稍稍迟疑了片刻。就是这几分钟的犹疑,让他彻底掉入人性自毁的漩涡。
这心从此再也不能平静,天平总是左右摇摆。
那人挪动木质轮椅在茶室旁的书桌上挥笔写下一首小诗。
蓬草·祭
朱江月夜忆往昔,
西子日头踏河山。
静待傲梅入腊月,
怜惜蓬草度冬寒。
圣隆元年,冬,归零,苏离。
言罢,将笔一扔,说道:“若儿,叔父累了,推我去歇息吧。”
“唯!”
苏氏回头盯了数眼,竟猜不出其中意思。然,她心里有些微微发毛。毕竟苏离从来没有在她面前哭过,也没有表现出一些落寞。不知道这回是有什么事来势汹汹触及到他的神经。
洛尤宫内,刘元卿已经神情落寞地从房中逃了出来。
“元卿?”
苏离猛搓着轮椅的车轱辘往前挪,双眼通红地低吟一声。
刘元卿本没有注意,可是,闻见哭声,便停了下来,问道:“您为何哭?”
“因为做错事,内疚!”
苏离声音颤抖着回答。
“世间之人都喜欢内疚,既无益于已死之人,也无利于自身。假如当时良心未泯,又何必悲悲戚戚!假如已经造成悲剧,何苦还活着!”
刘元卿发自肺腑之声说得句句在理,如断针嵌在肉中难以取出,只能看它一直生长一直疼痛。
“我找你许久,今日希望你能给我个痛快!”
苏离眼泪鼻涕都已经挂在脸上,红肿的眼袋垂在眼眶之下,看似已经并不想苟活。
“你知道我叫刘元卿,知道我父母,知道血债血偿?早干嘛去了!罢了,你去问他们吧。我已经累了!”
刘元卿言罢,就要离去。
“我是你外祖父,你记住!”
苏离话音刚落,便提起利刃捅向自己的心窝子。
刘元卿转身怒吼一声,这原本就冷清的厅中瞬间凝结,连呼吸都没了来由。
刘元卿上前拿走苏离手中紧握的刀,有些许感触地说道:“突如其来一个亲人,又是有血仇的,我都没想着杀你,你倒好自己上手了。我今天算是明白了,最好的惩罚是弥补。你再等等吧,死期一定会来的。”
这一刻,他又不想走了,忽然觉得事儿还没完,那就暂且停下脚步,驻足观望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