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里有汤,
汤很清,
几粒糙米起起伏伏,两片不知名菜叶飘飘荡荡。
轻轻一吹,米粒、菜叶飘到边上,中间的汤水清澈如镜,倒映出一个年轻人的面容。
这是一个略显方正的五官。
一头因缺乏营养而泛黄的稀疏长发,杂乱无章的四下生长,好似寒冬大地上散落的枯草。
浓密的双眉下,是一双直愣愣的眼眸,给人一种木讷、呆滞的感觉,毫无这个年纪应有的灵动与生机。
平平无奇的鼻梁下,略厚的双唇干裂、发紫,裂口可见血丝,不知多久未曾得到滋润。
“小乙!”
郑大叔的声音从旁边响起:
“莫要发呆,快点喝,喝完了还能去领第二碗。”
“哦!”
水面泛起涟漪,其上倒影的人影眼神回缩,显出几分成熟,点了点头,端起碗来闷头大喝。
这种清汤寡水,一碗怎么可能挡饱?
…………
梁顺帝永和七年至九年,康、平、暨三洲连年大旱,良田颗粒无收,百姓流离失所。
天灾生动乱,三洲盗匪丛生,甚至波及其他州府。
洼沟村村民也不得不远离祖地,被流民裹挟着涌入土地富饶的齐州,年方十五的小乙就是其中之一。
数月奔波,村民早已四散,亲人也不知去向。
幸甚!
昆山城得朝廷旨意,接收了数万流民,城中富商、豪强、帮派更是轮流施粥,安抚流民。
小乙,就是其中之一。
不过一路上饱经波折,曾经的小乙已然在睡梦中离去,取而代之的则是墟界的一缕分神。
“对了。”
前不久认识的郑大叔一边细细舔舐碗底的汤渣,一边开口问道:
“一直叫你小乙,还不知道你姓什么?”
“我姓……”
周甲呆了呆,方慢声开口:
“姓周,周乙。”
今生,
唯有周乙。
话音落下,他心中突然一叹。
也不知是本体有意为之,还是距离太远,墟界经历的一切对他而言就像一场奇幻大梦。
大致轮廓有,细节却极其模糊。
唯有地球的记忆,依旧清晰。
“哦!”
郑大叔只是随口一问,并不在意,待舔干净碗底,就拉着周乙起身奔向队伍领取热粥。
为提防被人发现,他们选的并非是第一次领粥的队伍。
大叔有些跛足,走路一瘸一拐,速度竟然不慢。
周乙年纪不大,身量却不矮,比对方高了足足一头。
他脚踏麻鞋,鞋面破破烂烂,五根脚指头露出三根,身上的破衣也因长时间未曾浆洗而散发阵阵恶臭。
施粥的是位眉清目秀的丫鬟,待到两人靠近,下意识皱眉,捏着鼻子匆忙打满稀粥。
“快走,快走!”
“身上怎么这么臭!”
这两天流民遇到的多了,这么臭的还是第一回遇见。
周乙干笑,端着碗急急离开。
他身上的臭,不只是脏,应该还有几分尸臭,这种臭就算是数月未曾搓洗身子也遮盖不住。
好在他是活人,过段时间这股臭味就会自然消散。
“当……当……”
一阵急促的锣声从不远处响起。
“林家招人了!”
一位青衫长者手持铜锣,一边敲击一边大喊:
“年不满十六岁的年轻人都可过来一试,若是符合要求,可入林家武院,吃喝不愁!”
“林家?”
“山上的林家,他们竟然也出来安抚流民?”
“林家武院,这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