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以廉一夜未睡,到朝阳初升的时候觉得像喝醉了酒,走路做事身体都在飘。不过不像醉酒时一样痛快,倒觉得心咚咚地跳,胸口也闷得难受,只得一声一声地叹气才能舒服一点。
又喝了一盏凉茶,忽将茶盏往地上一掼,喝道“苏仝友!苏仝友!还没回来么!?”
门外的男仆刚应了一声,门帘便被撩开。苏仝友一边擦着汗,一边抖着肩上的雪踏进来,连声道“来了来了,府君息怒。”
隋以廉立时道“事情怎么样了?”
“已经安排下去了,出动了府军在路上维持秩序。又点了人去城外,看昨夜有没有住在璋山附近的人家受灾、死伤了多少。”苏仝友拂了雪,又跺跺脚,“炭行的行首也来过,我叫他喊了人去山里运炭——”
隋以廉在桌上一扫,一把将茶壶茶盏都扫在地上摔个粉碎,怒道“我没问这些!我问子昂!”
不过苏仝友倒不很怕他发怒,只道“府君息怒,正说到这事——我叫炭行的行首安排人去山里运炭,但把人都换成府兵,这样混在百姓当中,可以慢慢地搜山,李伯辰要还在山里,一定看不出来。”
“要搜到什么时候?什么时候能有个结果?”
苏仝友叹了口气“这个不好说——府君莫急,我倒觉得公子的性命必无大碍。就算有事,那李伯辰也一定会保着他,除非他不想要人了。”
“大碍!什么是大碍!?手都送来一只了!!”隋以廉喝了这几句,忽然转了脸往门外看,又喝,“退远点!”
门外立时有一阵脚步声远去。
而后他才压低了声音“你找徐城了吗?他说什么了?”
苏仝友也放低声音道“我对他说陶家人涉及彻北公的事,州里行文叫我们拿人,因而要一并提来府狱,他也没多事,只叫我把人带回来了。又问了那个叶英红,他也一并给了。现在这些人就押在后院。”
“再没说别的?”
“府君吩咐过,我一句都没多说。”
隋以廉便往椅上一靠,合上眼睛想了一会儿,又开口道“仝友,你说,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了什么?子昂现在到底好不好?”
他此刻说话的语气大为缓和,但鼻音却重了,竟是想要落泪的模样。
苏仝友也陪着叹了口气,在他身边坐下。昨夜送来的大木牌就摆在一边的桌上,他就又看了一遍,道“我也一直在想这事……但总是想不通。”
“公子和叶成畴带李伯辰进山,这事徐城也知道。但现在李伯辰又说是徐城的人勾结李国逆党、魔国……我就想,空明会在六国中呼风唤雨,他们那个至上主还伴驾天子,真和魔国勾结,得到的好处难道比现在还多么?”
“可昨夜,璋山出了事,咱们抽调府兵去山里找人,那些李国逆党就真的劫了术学,这事要说是巧合,也太巧了。”
“又说那个李伯辰吧……”苏仝友皱起眉,“要说他被带去璋山,可竟然未死反倒将叶成畴杀了——他是行伍出身,叶成畴是个寻常修士,想一想,也不是没这个可能。但他要是因此打算发泄些怨气、或者以公子为质索要钱财,又为什么要扯上逆党、魔国的事?这不是给他自己找麻烦么?”
“难道真像木书上说的那样,他的确是为彻北公要这些人,而不是钱?我实在想不明白,但觉得府君考虑得的确很周全——眼下,不好将木书这件事对徐城说。府君,我想,无论李伯辰是为彻北公做事,还是为了索要钱财,若要办成,都得拿公子来换,那么他必然不会残害公子的性命的。”
听了他后一句话,隋以廉掉下两滴泪,道“子昂何时受过这样的罪?”
苏仝友也用袖子抹了抹眼角。隋以廉又道“仝友,陪我坐坐吧。”
苏仝友叹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