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
七月二十六日,元丰三年黄河最大一次洪峰经过开封府。
开封府紧张到了极点,苏油直接上了黄河大堤。
他的身边,就剩下一个程岳守护。
大堤上垒砌了沙袋,无数民夫在衙役和理工小组的带领下继续加高加固。
大堤里边,苏油当年开发出来的良田,已经出现了内涝,理工小组拿着长达四米的木杆,在大堤下四处巡查管涌之处。
这是苏油点开的金手指,后世新闻联播里反复说,他虽然经历过村上简单的抗洪抢险,没有亲历过决堤溃坝那种灾难,但是对这东西的恐惧,已经深入到了骨子里边。
水泥派上了大用场。
水泥预制件,速凝芒硝砂浆,在前几次洪峰过境的时候,基本上将危险之处都过了一遍。
但是苏油还是要求继续保持搜索强度,坚决不能懈怠。
趟着泥水来到大堤上,一个油布棚子,就是临时指挥部。
这里也是难得的一处稍微干燥的地方,横七竖八睡满了疲惫至极的娃子。
理工学院的人才都是苏油的宝贝,在前几次洪峰的时候也发挥了关键的组织指挥作用。
就连吕公著都大为敢动,亲自给衙役们下了命令——你们可以睡泥地,娃子们得睡干地;你们的命可以丢,娃子们的命丢不得!
苏油看到这场景眼圈就红了,苏迈和苏迟也在里边,国子监和皇家理工学院,平日里吵吵嚷嚷互怼,甚至私下里还邀约到树林子里边干仗,这些苏油都是知道的。
可是他们的血都还是热的,苏油呼吁“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呼吁国家,国格的概念到了今天,第一批自觉拥护的,就是年轻的士子们。
如今,他们齐心协力走到了一起,共同为保护汴京,尽一份自己的心力。
一个年轻人穿着两浙路流行的蓝布工装,正在棚子里忙碌,阅读资料,摘录汇报。
不过从发髻和玉簪能够看出,这是一个读书人。
洪水,就在离他五米远的堤下。
见到苏油过来,年轻人站起了身,行了一个儒生的礼节“夫子。”
称苏油夫子,大约就是皇家理工学院的学子了,苏油问道“辛苦了,每次都来去匆匆,还没问过你是哪一届的?”
那学子楞了一下,转眼就明白了过来“学生不是皇家理工学院的,学生是太学生。”
“哦?你叫什么名字?不是理工学院出身,但是统筹规计,颇见章法啊。”
那学子躬身“学生刘正夫。虽然在太学,平日里也常与维康,伯充请教理工之学,蒙两位世兄不弃,倾囊相授,所得颇多。”
苏油点点头“你好像一点都不紧张?”
刘正夫取过一张汇总表“现在雨已经停了,水位已经达到最高点,算起来,现在这个洪峰正在我们脚下,不会再大了。”
“而且通报刚刚过来,上游的洛汴渠口泄洪功能都还没有使用,洛汴渠也算是完全保住。从洛阳到汴京城的运河,没有受到大水影响。所以学生虽然信息不足,但是私下揣摩,这次洪水,也就这样了。”
苏油心里对这个年轻人非常欣赏,不过面子上却一点没有显露出来“很好,推断得不错,不过黄河治理,重点还是在下游,在河道由南改北的那个点,濮阳。”
刘正夫躬身“学生明白。”
苏油又巡查了一大圈,分别听取了开封府,河渠司,理工学院,厢军的水情和抗洪汇报,对一些问题做了指示,这才又回到棚子里,对刘正夫说道“过来就是特意给你说一声,你的判断很正确。”
“开封,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在不影响洛汴渠工程的前提下,保住了。”
刘正夫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多谢夫子还特意来告诉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