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朝亦是如此,自辽、夏军事以来,徭役比唐初尤甚,几近唐末。此故相王安石行免役法的初衷。”
“然这并不是百姓的负担就没了,而是役务转化成了免役钱。”
“更甚的是,百姓缴纳免役钱后,役务并没有减少,朝廷照样继续给百姓派役。”
“这就相当于我朝百姓,要承受唐末役法的两倍,酷烈难言。此陕西河北,衰弊之根!”
“说到底,就是国家处境艰难,国用空虚,无钱雇役,外敌又不断入侵,必须抵挡,最后只能是苦了老百姓。”
“这种状况,直到安石相公去后,先帝神睿,奋力改制,率身节用,裁撤冗余,广辟财源,举兴百业,厉兵秣马,四战皆捷,国家才得以摆脱积弊,迈越汉唐。”
“先帝谥号为神,非有丝毫过誉,真乃千秋之一帝,万古之明君,实至而名归也!”
高滔滔不禁流下了泪水,赵煦童鞋更是泪流满面心神激荡。
给父亲这样的评价,文太师是大好人!
就听文彦博继续说道:“我朝税法,承于唐末五代,丁税于立国之初,乃我朝一项非常重要的税源。”
“然丁税所设,实有不合情理之处,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按照丁口收取,有丁无产者,亦在其列。”
“我朝早有名臣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明润治夔州,就作过诗文,所谓’十里编民百户寒,邑中谁与共溪山’。”
“当时夔州有丁无产而输丁税者,凡五有其三。因税赋过重,都去跟夷人种地去了。”
“其实我朝丁税,总计有多少呢?”
“老臣给陛下算算账,我朝如今人口一亿六千万,男女参半,则有男八千万。”
“其中二十以上六十以下,算作丁口,则三去其一,合五千三百万。”
“我朝丁税,一日一文,一年三百六十五钱,这样满打满算,两千万贯有差。”
“而我朝如今岁入,已经高达两亿六千万贯,丁税所入,已从熙宁年间的五分之一,下降为十三分之一。”
“而老臣还要提醒陛下的是,明年宁夏四路免税政策到期,岁入还会增加五千万贯有余。”
“也就是说,明年岁入,妥妥超过三亿大关,丁税所入比例,更将下降到十五分之一。”
赵煦突然开口:“如今一年从新宋东胜运来的金银,就高达近三千万贯,那这丁税,就应该给百姓免了!大不了这些金银,宫中不要了!”
高滔滔轻咳一声:“官家,先听太师说完。”
文彦博不禁热泪盈眶,微笑道:“陛下有此爱人之心,实乃天下万民之福,老臣……老臣真是欣喜异常。臣,为天下贺,为皇宋贺。”
对赵煦行过一礼,方才说道:“但是不行。”
赵煦愣了:“为何?”
文彦博说道:“陛下,治大国如烹小鲜,燥急不得。”
“皇宋一年岁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预算,桩桩件件,皆有去处。”
“突然减少两千万贯,许多安排计划好的事情,就做不成了。”
“故而哪怕陛下有此心,也只能慢慢去做。”
“何况一项新政,不先试行,实难见利弊,当年安石相公之法,施行之前不也是大言炎炎,其后又如何?”
“故相吕公有句话,老臣以为实在是至理,他说为政之要,不过去其过甚而已。”
“今事务最急者,莫过于河北,而河北最急者,莫过于役务。”
“而四路人口不滋,丁税本不多。”
“所以免或不免,对朝廷国用几无影响。”
“免除丁税,对人丁增长肯定是有好处的,然时间会很长。”
“明润言其能短期见效,还能解决役务问题,利钝非老臣所能立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