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冷色未去的脸就融化出了开心的笑容。
他要杀我!!
裴液、尚怀通、杨颜、张君雪。
——尚怀通骤然偷袭的一剑,把所有人的心都狠狠一揪!
明明胜负已分,擂试已经结束了!
“——已分。”隋再华语气明显凝了一下。
从武馆夜晚初遇,她就被少年身上的剑道气质夺住了眼目,如今,这份惊人尽数展露给所有人,少女心中升起愉快又莫名的满足。
你若下台后牵住一个真心询问,哪怕平日在城头卖鸡蛋的大娘都会揣着袖子说:“你这花招也是蛮好看的了,但是.俺没有瞧见冰天雪地啊。”
轻轻一叮,敲在了裴液长剑之上,将其柔和而不可阻挡地迫去了一边。
西面的看台上,十几二十个孩子早已炸开了锅,成了一群疯狂尖叫的小团子,被他们围着的黄师傅则是张着嘴下意识左看看右看看,似乎想要找人说些什么,却又忽然微怔,良久,抬手抹了抹红润的眼眶。
谷云扶则已坐回了座位,倚着靠背一言不发。如果刚刚的以四胜六已令他自叹弗如,那么此时少年是彻底跃入了他心中关于“天才”的那个层次。
这是擂台上!!
但女子在做完自己想做的事情后,向来可以温和地附和别人的一切观点。
而当许多人回过神来,正要还以数倍的欢啸时,却是先从嗓子里迸出了破音的惊呼。
骆德锋几乎是以伤以命,双眼暴瞪地从李蔚如封锁中突出,但在他踏上擂台的前一刻,裴液剑尖已穿过了尚怀通拦阻的手,逼上了他的咽喉。
明明完全无望,还要搭上自己的手臂、自己未来一生的刀道,还要令揪心的朋友愤怒伤心.最重要的是正如裴液所言,如果隋再华没有拦住那一击,失去了手臂的她,从此就彻底失去复仇的机会了。
两次丢面的尚公子本应在这一剑找回属于他的强大和风度。
张君雪承认自己是犯错、冲动,但哪怕清楚地知道了后果和利弊,再来上十次百次,她也照样会挥出那饱蘸怒火的一刀。
然后,下一刻,彻彻底底令所有人痴目迷心、夺魂荡魄的一幕遮盖了天空。
她也是这时才清楚地知道,少年当时所言的“不会对你用更强的剑术”,是一种多么诚恳的老实。
他不在刚刚那一式意剑之中展露杀意,而是等这场战斗已经结束、众人心情往下松坠时才骤然发难,显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有准备。
男子抱臂蜷缩在地上,剑弃氅散,面溃头乱,已然站不起身;青服的身影挺剑而立,血还染在他的前襟,但少年立如修竹。
她从来不奢求裴液一定能理解她心中的“重要”,实际上,朋友为她的安危恼怒失态,是一件让女子颇感温暖开心的事。
它是那样强大那样幽渺那样无可抵御怎么会存在这样致命的弱点?
若无幽境作筏,所有人都不会看见这深夜中的凛冬。
全场寂然无声。
然而在这之前,谁也不曾感受到这意境有什么心脏和关节。
所有人完全被这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
本该是一次终结。
此时她看到这一幕,解开的是自己的心结。
她看向擂上青色的身影,少年也正还剑归鞘,向这边望来。
没有人看出这变化如何发生,但他们都感受到了幽境的僵硬溃散,如同被刺中心脏关节般的酸软。
这几乎代表了剑最令人痴迷的魅力之一——以剑临海,以剑迎山,孤单脆弱的身体、轻薄修长的锐器,面对庞然不可抵御的力量,没有更强的力量以硬碰硬,而是飘然穿身而过,衣襟不染,山海已溃。
老人当时来得及拦住尚怀通,此时自然也来得及拦住裴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