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殿。
“愣着干什么?快点拿出来啊。”朱元璋催促道:“不认识余熂的熂,那个字就念‘气’。”
朱桢心说念‘戏’好么,他在国子学正好学过这个字,哦耶!
当然,他可不敢纠正父皇,这老贼气量狭小,说不定就会让自己在国子学多念几个月,多认识几个字。那可要了他亲命了。
于是他什么也不说,定定神,赶紧找到贴着‘吏部尚书余熂’的一格,抽出铜制的小抽屉,里头是一摞锦衣卫的‘日呈奏’。
朱桢将那摞日呈奏拿出来,奉到御前。
“看看吧。”朱元璋淡淡道。
“是。”朱桢翻了翻日期,便从最早的一张读起来。
从上月初八开始,余部堂每天从早到晚的详细言行,就这样一览无余的暴露在他眼前。
是真的细到变态那种——从余熂何时起床、早餐吃了啥,跟家人说过什么,到在衙门排衙议了什么事,又单独见了那些人,再到晚上回家,晚餐用了啥,跟夫人说了什么体己话,和哪房小妾睡的觉,晚上做了几次,什么体位,用的什么道具……都事无巨细,记录的清清楚楚。
不知别人看了作何感受,反正老六是毛骨悚然,要是自己也被这么严密的盯梢,那自己私底下天天骂老贼,会不会被……往死里揍啊。
想到这儿,他忍不住咽口唾沫。看来以后还是得小心点儿……
“余熂是吏部尚书,掌天下官员的升降用黜,位置太重要了,所以咱让你四哥重点关照,这很合理吧?”看到老六脸上掩饰不住的震惊,老贼也有点不好意思,打个哈哈道。
“合理,很合理……”老六赶紧掩饰道:“他还挺喜欢跟汪广洋下棋的。”
“汪广洋,本以为他已经摆烂了,没想到也不老实……”朱元璋双目一凛,沉声道:
“咱起先以为他是幕后主使,但后来发现他不是,他只是他们极力拉拢的对象。为了恢复科举,这帮人也真是无所不用了。”
“怎么说他也是堂堂右丞相、忠勤伯,就算这二年一直怠工,影响力也在那里。”老六笑笑,继续往下看。便看到了本月初六日的记载——余部堂请当年的老师,国子学助教陈潜夫来家中下棋时的对话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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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余府书房,余熂与陈潜夫在对弈。
落下一子后,白发苍苍、卖相极佳的陈潜夫笑道:
“现在舆论已经铺垫好了,茂本你这下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吧?”
茂本是余熂的字,他生得剑眉星目,俊爽丰姿,看上去不到四十岁。
他也确实很年轻。
余熂乃昆山一个镊工之子,但少有隽才,从殷奎、陈潜夫游,精于《春秋》之学。洪武五年被有司举荐入朝,皇帝亲试后大善,授承勅郎,通政司设立后为参议,去年便拜为吏部尚书……
虽然因为大明官场频频格式化,这年代的官员常态超擢,但像他这样飞速拜为大冢宰的还是凤毛麟角的。不是在能力与人品上有口皆碑,就算朱老板再偏爱,也不能把他一下提到这么重要的位子上。
余熂也知道自己根基浅薄,所以姿态摆得很低,平日里清廉自守、谨言慎行。所以哪怕是授业恩师的要求,他依然十分谨慎,没有一口答应下来。
但这时陈潜夫二度登门,还带来了国子学众学官联名弹劾宋讷的消息,他再不答应,就实在说不过去了。
沉吟片刻,余熂落子道:
“老师放心,七十致仕是朝廷的规定,吏部正常也要下文移给宋祭酒的。”
说着他笑笑,解释道:“只是宋祭酒这个级别的官员,按例是要上表陛辞的,只怕皇上想要挽留他,到时候吏部也无能为力。所以需要先把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