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是顺理成章的事。至于那种抱着一副老子是现代人,一副宁死不愿给人下跪的人,柳乘风已经融入了这个时代,还不至于愚蠢到全世界都要围着自己转,全天下人都屈膝奴颜,唯有自己最是骨头硬。
骨头硬,是要掉脑袋的。
所以柳乘风没有一点压力,对朱佑樘道:“陛下,微臣死罪。”
朱佑樘似乎一直在等柳乘风的反应,见柳乘风此时请罪,一双眼眸,似乎在犹豫什么,脸上阴晴不定,左右打量着柳乘风,似乎难以做出决断。
他沉默了良久,深深叹了口气,才道:“你近来的行书,可有长进?”
想不到朱佑樘会问出这句话,柳乘风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了,他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苦笑道:“荒废了一些。”
朱佑樘道:“你起来,写一行行书给朕看看。”
柳乘风站起来,太监已取来笔墨纸砚,柳乘风蘸了墨,提笔写了几个字,朱佑樘负着手站在边上看,不禁皱眉道:“仍旧是刚劲有余,媚态不足。物过刚则易折,行书也是这个道理。”
朱佑樘的言外之意,是要告诉柳乘风,做人要圆滑,不要太过于直冲,否则容易得罪人,遭人忌恨,被人陷害,所以叫物过刚则易折。
柳乘风却是摇头,礼仪方面,他虽然已经融合入了这个时代,可是思想上,仍有一种根深蒂固的执拗,他道:“陛下,行书要嘛刚劲,要嘛媚态十足,岂有折中的道理?微臣觉得……”
朱佑樘脸上含笑:“觉得什么?”
柳乘风道:“微臣以为,刚就是刚,媚就是媚,岂可左右取舍?正如阴就是阴,阳就是阳一样,若是不阴不阳,岂不是成了太监?”
那边上的几个随侍太监,脸上的肌肉忍不住抽搐了一下,真真无语。
朱佑樘不由笑道:“好吧,这一次就算朕说错了,你继续写。”
柳乘风便继续落墨,一行行书写下来,朱佑樘脸上带着几分莞尔的微笑,继续看下去。
等到柳乘风搁了笔,朱佑樘才道:“好,好,其实比从前还是有了几分进步,至少笔力雄健了许多。”
柳乘风笑道:“还请陛下赐教。”
朱佑樘指出几处错处,道:“你的心很细,笔力却是苍劲,便如妇人舞枪弄棒一样,这不是你的长处。若是你舍刚直而取媚态,或许写得更好。”
柳乘风的脸立即黑了下来,在这皇帝的口里,自己却成了妇人!
你才是妇人,你全家都是妇人。
不过这些话,柳乘风当然不敢说,只是道:“陛下,微臣是男儿,男儿就该走刚直,岂可以媚态取宠?”
朱佑樘晒然,道:“你这弟子,当真难教,朕说一句,你驳十句,朕方才不过是打个比方而已。”
柳乘风苦笑,道:“陛下有什么话明说好吗?要杀要剐,我也认了,总是这样弯弯绕绕的,让人提心吊胆,索性,陛下给微臣来个痛快吧。”
朱佑樘方才的隐语,柳乘风不是没有听出来,朱佑樘评他行书的第一句就是在教训他,做人不要刚直,你看看你,现在知道后悔了吧,因为过于直冲,而得罪了人,遭人嫉恨,被人陷害,结果连朕都搭了进去。
后面又告诉柳乘风,你明明可以放弃刚直,而且刚直也不是你的长处,你不过是个锦衣卫百户,何故如此?太高人欲妒,过洁世同嫌,这道理,你难道不明白?
只是对柳乘风来说,这种隐语和那黑话差不多,听着费力也难受,时不时还要被比作女人,很不爽,倒不如干脆给他来个痛快。
朱佑樘叹了口气,负着手,在这殿中来回踱步,显然……他也没有想到如何解决这件事,柳乘风被人陷害,可是确实进了公主的浴房,不管这个家伙如何赌咒发誓绝没有看到公主玉体,可是……
朱佑樘很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