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宫,明堂。
武则天盘膝跪坐于上。
左侧的李显低垂着头,没有做声。
右侧的李令月有一搭没一搭的玩弄着自己的袖摆。
这里很安静,左右的人尽皆屏退。
唯有在一个宦官小心翼翼的碎步进来,拜倒于地,口中声称:“相王殿下到了。”
殿中的三人这才抬眸,武则天的脸上掩饰不住喜悦。
即便是李显和李令月,也不禁动容。
紧接着,相王李旦踱步而来,便是方才那入城的老者,从相貌上看,他与李显确实有几分相似,只不过他虽然比李显年纪小一些,脸上却苍老的多,这不是一种岁月催人的苍老,他一步步走进来,旋即拜倒在地:“儿臣李旦,见过母皇……”说到这里,声音已是哽咽。
武则天默默注视着他,眼眶也有些模糊,这个儿子,显然有些不太认得了,几年前,他曾来过洛阳,可是那时候的相王,依旧还是意气风,而如今,却是垂垂老矣,再无生气。
武则天亲自起身,上前巍颤颤将他搀起:“今乃家会,不必多礼。”
李旦起身,与武则天的眼眸接触,眼中的泪水已是夺眶而出,他哆嗦着下颌,道:“儿臣死罪,不能侍奉母亲……儿臣……”
武则天只是慈和的看着他,不一语。
李显也随之上前,李旦见了他。忙是道:“太子殿下……”
李显显得有些踟蹰,道:“皇弟比从前老了。”
唯有李令月在那里撇着嘴玩弄着袖摆,不肯做声。
李旦安顿好武则天,搀她重新坐下,这才到了李令月面前,道:“皇妹……”
李令月便笑起来,眼睛拱起,长长的睫毛恰恰覆盖了她的眸子。她朝李旦垂头,道:“皇兄一路舟车劳顿,很是辛苦了吧。”
李旦摇头,道:“路上是急了些,在冀州时,听闻母皇染了小疾,心中忧惧……”
李令月点头。道:“皇兄真有孝心。”
接着各自落座。李旦跪坐于李显的下。
武则天喜极而泣,她道:“来得好,今日……咱们一家人,总算是相聚了,这世上,再没有比我们一家人更亲,噢,来人。去叫茶来,给旦儿去去乏。”
紧接着宫人进来,端来茶盏。
一杯热腾腾的公主茶摆在了李旦身前的几案上,李旦看着这茶,却是突而一笑,道:“公主茶可谓闻名遐迩,冀州上下,尽皆都是喜爱,老少咸宜。臣在冀州,也爱喝公主茶。”
他顿了一顿。道:“听说制这茶的人,叫秦少游。很快便是儿臣的妹婿,此人真是天纵奇才,臣在冀州,也是敬仰依旧,真盼能见一见。”
秦少游和他的关系,只怕更多来自于李隆基,天下谁人不知,这李隆基乃秦少游所杀,可是现在的李旦,说起秦少游,居然没有参杂着一丁半点的愤慨,他说想见一见秦少游,语气之中,却满是诚恳。
李令月听了,似乎对他这皇兄印象好了一些,她笑吟吟的道:“你可见不着他,他每日就像个泥腿子,躲在孟津,上山下河的,连我也不肯见呢。”
李旦莞尔,笑道:“皇妹即将下嫁,自是暂时不要见的好。”
这一句话,惹来武则天的浅笑,李令月有时是荒唐一些,娇宠太过了,完全不晓事。
李令月只得摆出一个可爱的表情,垂下头去。
李旦已举起了茶盏,轻饮一口公主茶,那茶水自他的舌尖,悄然的滴淌入他的肺腑之间,他猛地抬眸,似是被这茶铭所感染,浑浊的眼眸,也不禁有了光彩。
“真是好茶,冀州那儿的公主茶,总是因为沿途输送,保管不善,味道总是欠一些,香气固然不减,却无这样的芬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