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吏叫周芳,是个落魄的童生,曾在五军都督府里做个小书吏,如今调遣到了这里来。
郝风楼到的时候,曾建和一些校尉还在嘻嘻哈哈,大声攀谈。吴涛一批人则是一个个沉默不言,恨不得有条地缝钻进去。
郝风楼不由皱眉,倒是那书吏周芳还算殷勤,前倨后恭,道:“百户大人可算来了,这百户所已经筹建了半月有余,只是一直都没有上官约束,不知大人有什么吩咐。”
郝风楼直截了当的道:“去把名册拿来。”
周芳倒是痛快,取出点卯的名册,给郝风楼过目,郝风楼看过之后,脸色平淡。
“东华门百户所大致的情形你跟我说一说吧。”郝风楼坐下,带着一种体察民情的优越感。
可是不问不知道,一问才知道吓了一跳。
这西华门百户所简直就是坑啊。
百户所内部的情况更不乐观,一方面是总旗曾建桀骜不驯,仗着自己是功臣,谁都没有放在眼里,这若只是内部矛盾,那么外部就更加险恶了。因为这里有两个最重要的问题,其一便是这儿乃是燕山中卫的驻所。
燕山中卫虽然是半路出家,比不了左右前三卫,可是实力照样不俗,绝不好轻易招惹,与此同时,这里还是方孝孺的住宅。
方孝孺虽然死了,可是他的家还在,朝廷虽然抄了家,可是在绝大多数人眼里,这里依旧还是圣地,根据周芳的介绍,这封禁的宅子附近,总有一些形迹可疑的读书人出现,然后无语哽咽,而且再过几日,便是方孝孺的头七,所以宅子附近,一直弥漫着一股躁动不安的气氛。
郝风楼想哭。
他当然不蠢,能够明白周芳的意思,方孝孺的事,应天府管不着,五城兵马司也不敢管,宅子是锦衣卫封禁的,冤有头债有主,锦衣卫非管不可。
可问题就在于,天子刚刚登基,急需稳定,绝不希望在这天子脚下出任何的事故。可是方孝孺呢,却是名满天下的人物,读书人脑子一根筋,许多人怀念建文,更加对朱棣诛方孝孺九族大为不满,再加上这方孝孺本就是士林领袖,许多人虽然敢怒不敢言,可是到了头七那一日,肯定会有许多读书人聚在这里,一旦情绪激动,闹出了什么事故,应天府和五城兵马司会管吗?
依着这些人的尿性,肯定不会管,因为郝风楼也是这尿性,他若是应天府府尹多半会假装不知道。
既然如此,锦衣卫要不要管?东华门百户所要不要管?
可是管了就是弹压,就可能流血死人,朝廷需要稳定,皇帝现在也开始着手笼络读书人,风口浪尖上酿出这个事故,那些文臣们肯定要闹,自己多半是要倒霉,铁定要背这个黑锅。
可是不管呢?你的辖下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居然无动于衷,朝廷养你有什么用。
想通了这一些,郝风楼痛骂:“张辅我****祖宗。”
周芳一头雾水:“大人说什么?”
郝风楼淡淡道:“没什么,只是口痒而已。方孝孺的头七具体是哪一日?”
周芳道:“初九。”
郝风楼掐指一算,只有三天,他不由摇摇头:“把所里的弟兄们召集起来,我要说话。”
百户所的大堂很是寒酸,完全感受不到那种庄重肃穆的气氛,三十多人拥挤在这里,郝风楼坐在正堂上,环顾这些歪瓜裂枣的人渣一眼,而后道:“大道理我是不讲的,只讲一条,大家现在是一条船上,荣辱与共,有功,大家都有恩赏,有过,大家都要受罚。”
总旗曾建撇撇嘴,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倒是另一个总旗吴涛毕恭毕敬,但是天知道这厮到底听进去了什么。
郝风楼道:“曾总旗有话说?”
曾建道:“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