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赵花锦醒来,已是一天一夜之后。
她浑身软绵无力,睁开眼睛,引入眼帘的是雨过天青色的缎面床帐。
这是她闺房的床。
伸手在床上胡乱一摸,无论褥子还是锦被,都是熟悉的触感。
守在床边的小丫鬟眼尖,看到床帐中朦朦胧胧的手影,立刻大喊起来,“老爷,夫人,姑娘醒了!”
守在外间的赵五郎夫妇立刻赶了进来,对上赵花锦充满生机的眸子,夫妇两人总算松了一口气。
赵花锦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我居然没被捆到柴房去等死,还能躺在自己的床上?天不绝我。”
“锦儿,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能说那种话?!”
罗氏确认她活过来了,忽然伏在锦被上大哭起来,赵花锦一低头,罗氏鬓上的白发恰好撞进她眼中。
她才昏迷一次,罗氏鬓上的白发又添了好些。
赵花锦心疼不已,哑着嗓子唤她,“娘,娘……锦儿再也不敢了,锦儿这就更衣去向祖父道歉,都是锦儿无礼,要打要罚我都认——”
“只求他们别错怪爹娘,不是爹娘的错。”
赵五郎的眉头蹙成了一个结,他沉重地摇头,“你娘说的不是这个,那日你说的话没有错,你骂得痛快……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敢提和亲的话!”
“那辽国的老皇帝,是何等凶煞蛮人,你可知道?”
罗氏泣不成声,“听闻他今年已有花甲年纪,这就罢了,更要紧的是如今赵、辽两国正在河东打仗,我赵国节节败退!他们不是真的想要和亲公主,只是想要羞辱赵国,你这一去必死无疑,还要受尽凌辱……”
赵五郎垂头躬腰,一脸暮气,“朝中为了和亲公主的人选已争吵了半个月,没有哪家宗室愿意把自家女儿送去虎狼窝的。太后和皇上正心烦,你自荐的消息传进宫后,太后一高兴立刻派了太医来为你看诊。只怕和亲的旨意……这两日就要下了。”
原来他们担心的是这个。
原来她现在还能好端端地躺在自己的绣床上,全靠她自荐为和亲公主。
赵花锦翘了翘嘴角,笑得讽刺,“爹,娘,我没有别的选择。昨日的场面你们都看到了,他们要我死,我在这个家活不下去了。与其在这里等死,不如搏上一搏去和亲,也许我能把老辽帝克死呢?”
她说到最后,语带轻快,听得赵五郎夫妇皆是一愣。
罗氏连忙捂住了她的嘴,“我的锦儿才不克夫,娘不许你说这样的话!你十三岁那年许了裴国公的长孙,偏他父亲外放把人也带去了蜀地,那孩子是遭遇山洪被冲走的,与你何干?”
“往后又许了江城侯之子、文平侯之子,那文平侯家的孩子原本就是个病秧子,寿数天定,如何怪得了你?要怪只能怪爹娘无能,不能为你择一个有福的夫婿……”
赵花锦曾许过三次亲,三次都在过门前死了未婚夫。
她的嫁衣罗氏绣了三回,尽管第一回绣的嫁衣已经足够精美了,罗氏却不肯用,只怕第一回许亲的晦气传到后头。
然而后两个未婚夫还是死了。
都说人死灯灭,可那三家公侯之府不肯罢休,将自家孩子的死都归结于赵花锦克夫。
他们不敢得罪直郡王,可得罪直郡王府最不受宠的赵五郎一房,他们还是敢的。
就为这个,在朝中勤勤恳恳效力多年的赵五郎越发得不到提携,时至今日还只是个六品郎官。
赵花锦盯着赵五郎花白的鬓角,“是我自己没福。我都想好了,就算我终究要嫁去辽国,到底有个公主的爵位。太后和皇上但凡有一点点念我的功劳,以后一定会在朝中善待爹,爹娘在府里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罗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