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的衣袍是黑、白、金三色,大方中又见张扬,将他衬得华贵无双,就是萧衍这样的正牌王孙也相形见绌。
萧衍的注意力在他的袍子上,这衣料轻软,明显就是夏布。当然了,现在是盛夏时节,然而过去几年夏天,国师都裹着轻裘呢。今年这是因为身体大好了,连招牌式的咳嗽都听不到几声了?
这么巧,偏在魏王过世以后?
云崕就是再精细,也总有些蛛丝马迹遗落。
现在国师大人正看着他:“你找我来,何事?”
他本人没参战,但同样调度元力辅助军政,并且麾下修行者也都投入战场,萧衍挑不出他的错处。
他往门外看了一眼。
云崕会意,伸手布了个结界才道:“说吧。”
萧衍从抽屉的暗格里取出一个卷轴:“父王临终前,嘱我到他寝宫里去取东西。我一直以为是诏书,为此还跟老三在宫里对峙好久。结果回来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他晃了晃卷轴,“你猜猜,这是什么?”
“你特地将我唤来。”云崕抚着下巴,若有所思,“这东西与我有关?”
国师还是明察秋毫,一如既往。萧衍也不卖关子了,将卷轴放在桌上,一伸手平铺开来:“你自己看。”
这卷轴的确不是诏书,云崕一眼瞟去,望见的赫然是一幅画作。
并且还是一幅传统的人物画像,虚化背景,只突出人物主体。这种画法近五十年来已经不流行了。
卷中人只有一个。
那是一名年轻男子,身穿黑龙纹金战甲,头戴紫金冠,身体半屈,面庞上仰,手里执着的龙首吞鞘宝剑扎在一只双首恶虎的脑袋上。
此人面若冠玉,长眉薄唇,本该被年轻姑娘称作玉郎,却有飒爽英姿。只因绘者功力深厚,寥寥几笔就勾出了不怒而威的气度。
云崕的神情依旧波澜不惊,瞳孔却蓦地一缩。
萧衍轻声道:“这个人,你应该不陌生罢?”
云崕默默看着,少见地收敛神情,变得沉寂而冷漠,甚至还带出一点肃杀。
这个表情,与画中人很像。
萧衍看看他,再看看画。事实上,就是五岁小儿也能看出,云崕和画中人本来就有七分相像!那眉、那唇,那脸形,甚至是那双波光潋滟、收尽了人间春华的桃花眼!
立轴展尽,左下角才有一行绢秀小字:浩黎历六百二十年春猎盘水涧,帝杀赤虎,芳云绘以纪之。
句末,盖了个私章。
这里说得很清楚了,绘者名作“芳云”,应是女子,因这画中笔法柔婉而不失褒饰。如萧衍、云崕的眼力,一下便能看出线条之外的别样情愫。
这个作者对画中人心生慕恋,却又温婉含蓄。
可是对他们两人来说,画里最最关键的就是这个“帝”字!
浩黎历六百二十年,这天底下可只有一个皇帝。
那时候,坐在至高宝座上俯瞰众生的,只有一个人——
黎厉帝!
云崕忽然笑了,萧衍不知怎地从他笑容里看出了两分惊心动魄的意味。
“这是萧平章偷偷收在寝宫里的?”
他连“先王”两字敬称都懒得冠上,萧衍面色微变,但依旧点了点头。如果云崕的身份真是他猜想的那个人,那么他的确不需要对当世所有君王报以敬称。
云崕伸手,轻轻从画像上抚过:“浩黎国覆灭,一把大火烧尽王宫,我以为所有皇帝的画像都被付之一炬。”
“王宫里的历代帝王画像是没能流出。”萧衍指了指落款,“但这是一个姓年的小官次女自绘自赏,不为外人所知。她藏在箱底,数十年后流出,最后被我父王获得。”真相总被雪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