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徵宫东偏殿小小的四方天井里,不大的池塘边上生长着一棵高度超过七丈的大树,枝干横生直长、枝叶肆意伸展。偶有雾气聚做水珠,从绿油油的叶片上滑落,在水面上击打出一阵涟漪。
章雪鸣看着在前引路的宫远徵拉开一道又一道镶着素绢木格子拉门。
东偏殿就是宫远徵日常居住的殿宇,宫远徵带她来过这里几次,但每次不是在茶室就是在餐室,她还是第一次知道这座殿宇的结构是这样的:
整个殿宇是个巨型的“回”字,里面安装了不知多少道木格子拉门。
关上一道道拉门,这里就会出现许多或开放或封闭的小房间:茶室兼会客室、餐室、书房、药房、卧房、杂物房……应有尽有。
把那些拉门全打开,从会客厅到卧房,所有的房间就会连成巨大的回廊,畅通无阻。
可惜因着天井里那棵大树乌云般的树冠遮天蔽日,即便是阳光明媚的白天,这座殿宇里的光线也不是很好。
因此哪怕在茶室、餐室这些临天井的一面仅用寥寥几根细栏杆围住的地方,转头就能欣赏生机绿植、如画景致,章雪鸣也对这里不是太欣赏。
能保持微笑只是对主人家的礼貌,要是让她住下来,她一定立马拒绝三连:我不想,我不要,我不愿意。
长年居住在这种光线晦暗阴森犹如《阴阳法师》背景的地方,还是独居,宫远徵居然没被搞抑郁了,还能每天一大早爬起来,认认真真给自己扎小辫戴小铃铛,认认真真地过着每一天,还能在他哥面前笑得明媚灿烂,章雪鸣简直太佩服他了。
“昭昭……是不是不喜欢这里?”宫远徵迟疑地缓下了脚步。
“阿远,你才是这里的主人,你喜欢就可以了。”章雪鸣笑得温和。
她对光线明亮的小殿非常满意,说不定宫远徵跟她恰好相反呢?不要对他人的喜好指手画脚,这是上辈子她的好友给她上的第一课。
宫远徵又拉开了一扇门:“其实我也不喜欢,只是习惯了。”
“你从小到大都住在这里?”章雪鸣问他。这世间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幸运遇到爱孩子且方式正确的父母,虎爸狼妈也不仅仅是传说中的人物。
“我五岁的时候母亲过世了,父亲就让我从正殿搬出来,一个人住这里。”宫远徵回答,“他还住在正殿,离这里不远,方便教导我。”
章雪鸣发现,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一进到这间殿宇中,脚步就会放轻、说话的声音就会不自觉地压低,像是大声一点就会惊动到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
这些奇怪的小习惯助长了那种晦暗压抑的感觉,让章雪鸣很是不舒服:“为什么特意小声说话,这里还有别人在吗?”
宫远徵回头看着她,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声音大了会显得这里很空……我怕真的出现回音。”
这个答案很是出人意料。章雪鸣愣了一下就反应过来是自己想错了,又因为他的回答想起来她曾经在角宫说的话,忍不住抬袖掩口笑起来:“我还以为这是你自小养成的习惯。”
“我自己一个人也说不起话来。”宫远徵诧异地瞥她一眼,并不讳言,“父亲教导我都是把我叫去正殿药房,或者带我去医馆药房。我这里没有人会来拜访,下人们打扫完也不会留在这里。后来我父亲不在了,徵宫就更安静了。”
他还解释说:“我喜欢安静,不喜欢吵闹,吵闹会让我心里烦躁。但是这里的安静,怎么说呢……好像总有一床很厚很厚的被子压着你,叫你不能好好喘气。大部分时间我把这里当成是睡觉和工作的地方。”
他把章雪鸣带到最接近大树的那个房间,那里是杂物房,堆着许多乱七八糟的材料和奇奇怪怪的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