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下 桂英泼骂李志权 晓棠嗔怪轻薄言(1 / 3)

人事不省的钟理在床上打鼾,那鼾声从大街上打到了软床上。晓星环顾他们当时的婚房,自己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在这里过夜了。

床上的褥子单子扭曲,枕头上一股浓浓的汗臭,床头柜的烟头几十段,地上的臭袜子七八个,床角的脏衣服也三四条……房间的灯不知何时坏了,没有人换电棒,屋子和屋子里的生活一样朦胧、昏暗、陋旧。窗棱上一层土,大半年没抹了,地上的拖鞋、烟头、纸屑、衣服、瓜子皮、酒瓶子、死蟑螂……包晓星忽然笑了,笑得全身颤抖,笑得眼中涌泪。

恋爱初的两三年,收拾房间的事儿归钟理做;新婚后的年自己做,因为自己爱干净;生孩子后的十来年自己收拾,因为要给孩子一个良好的生活环境;学成上小学以后的三四年还是自己在收拾,因为那时候她还爱着钟理;最近两年,包晓星几乎很少收拾这里,因为她找不到继续的理由了。

她受够了总是自己捡地上的脏袜子和烟头,受够了总是自己清理屋里的脏衣服和拖鞋,受够了总是自己在保持家庭的整洁和秩序。行为的动机、意愿和意义刹那间合伙消失以后,她好像解脱了一样,身心轻松了很多。这一两年,她已经可以容忍并习惯了这间屋子的肮脏。毕竟她已经不住这里了,肮脏与否,也与自己无关了。

不仅仅是这间屋子,钟理身上的一切毛病,连同他的堕落、无能和滑稽,她统统容忍,统统习惯了,习惯他做种种出格的事情,习惯他说种种出格的话。她任由钟理像落叶一般飘落,他如何生、如何死,包晓星眼下都能接受。

在成年人的世界里,爱情的破产,不需要什么名正言顺的证据;婚姻的消亡,也不需要什么广而告之的理由。她就是不想再弯腰捡脏袜子和碎烟头了,就这么简单。

包晓星站了起来,抖了抖裙子上的灰尘,大大方方地走出了这间她最爱也最恨的屋子,她听到孩子爷爷回来了,她要准备吃早餐了。早餐后她将铺子托付给孩子爷爷,自己回富春小区照顾妹妹去了。

每一次离开农批市场时,晓星无不轻松惬意;每一次回到这里,她总是忧郁焦虑。她这辈子最讨厌最仇视的地方,只有农批市场。

富春小区里,钟雪梅此时已做好了早餐——煮了四个鸡蛋、两个玉米,冲了两大杯豆浆,备着几片面包。她将小姨的那份早餐端到小姨床前,然后还特意给小姨煮了碗生姜红糖米酒水。晓棠吃过早饭,有了些精神。她想起辞职的事情,于是给桂英打了个电话,托她有空帮自己去原来的公司办理离职手续。

在办公室的马桂英应承下了这件事,准备今天下去去办。老男人如此不道义地折磨自家妹子,马桂英心里憋着劲儿,想着怎么整一整李志权那个负心汉。

早饭后学成自己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仔仔替他装包。致远从漾漾的箱子里取了两本画册和一个新玩具送给学成。十点半的时候,仔仔拉着学成的手,小哥俩出门坐地铁去了。学成自小害怕父亲甚至仇视父亲,懂事后鄙视父亲又惦念父亲,一路上小孩胡乱揣测,只想着赶紧看到父亲。

小孩儿天性善良,若不是为人父母者一次次伤透了孩子的心,没有哪个孩子可以开开心心地逆着伦常、背着骂名、揪着良心去做一个不孝子。父不慈子不孝,一切悲剧终有渊源。莫说人家是非种种,除非身临其境,才知家家果有一本难念的经。

太吵了老马烦,太静了老马也烦。漾漾在屋里玩新玩具,致远在房间忙工作。忽然间客厅没了人,一股空虚、落寞纠缠着老马。他把电视的声音故意调到最大,还专门选了一个播放动画片的频道,以引诱漾漾过来。果然,几分钟后,目标出现了。老马哑然一笑,等着目标靠近自己。

短短十米路程,小人儿竟搭乘五彩三轮车过来了——原来漾漾奶奶给孩子买的三轮踏板车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