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为什么你一个研究生毕业的、文学专业的、当过多年老师的……来……来我们超市……应聘后勤主管?随便问问哈!”一个五十多岁的卷发大姐捧着何致远的简历,不好意思地询问。
“呵呵……主要是因为孩子。生二胎的时候我老婆身体不好,家里没亲戚帮衬,所以我辞了工作自己照顾。小孩出生后我爱人工资高、工作也忙,这几年一直是我在照顾两个孩子。九月份我女儿上中班了,基本不用太操心,恰好我丈人来深圳了,现在是他在照顾孩子,所以……我这才有空子重新出来工作。周经理你也能理解,我这个年纪不好找,重新回学校也不好进,所以想着在家门口找个工作,还能……”
“哦,这样子啊!其实,我们是一个小区的——我也住在金华福地,所以看到你不由地格外注意。你的条件我觉得可以,不过还要让上面的领导再看一看,如果有消息的话,我会联系你的……”
上午十一点,何致远在天润大超市里正在接受一场面试。面试结束以后,中年男人急着回家做午饭。午饭刚端出来的时候,方才那个面试的大姐——周经理——电话来了,通知何致远明天上班。听到这个消息,何致远沉了一口气,而后打开手机一边看新闻一边吃午饭。
下午两点多,老马和行侠在外面吃了些小菜喝了些酒,乘车到家时已经一点多了,致远洗完碗过来和丈人聊天,先问了问今天上午的葬礼。老马把前情后事仔细描绘了一番,又解释了那一通电话的缘由,翁婿两人笑了一场又叹了一回,致远见时机正好,将自己找到的超市后勤的工作跟岳父详细说了一遍。老马点头无话,只忙着清理水烟袋上的污垢。
“爸,这是漾漾的备用水杯,那个水杯天热了不够用!”下午三点,致远站在老头面前举着个红杯子说,而后他又举起右手上的粉色卡通防晒帽对丈人说“爸,这个是给漾漾遮阳的小帽子,有时候四点钟太阳还是毒辣得很,放学后她在外面玩一玩走一走回来脸都晒红了!”
“哦,这个我知道!”老马指着帽子点头。
明天要上班了,何致远将漾漾每天的生活流程、所需之物一一详细地交代给岳丈,老马空前严肃地听着记着,只时不时看看表,觉快到接漾漾放学的时间了,待致远交待完了他立马收拾动身去接小人儿回家。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四点半,老马拉着漾漾,一边教念经一边进了家门。
“指(知)人者智,自直(知)者明!”何一漾跟着爷爷用同样半土不洋的话读着经,到了家自己摘了帽子跑到餐厅里爬上椅子去喝水。
老马放好东西,去餐厅里吹风摇扇子。漾漾喝完水一股烟又溜进了自己屋里玩玩具看动画片,老马独自个儿坐了许久——无趣,只得一个人去阳台的摇椅上听戏眯神。此刻手机里播放的是秦腔喜剧《错中错》,老马刚听进去,忽想起了上午伟成葬礼上的那一出闹剧,心中惶惶不安。
上周——记不清哪天了,只记得桂英洗完澡披头散发地在坐在沙发上看手机,老马无意中瞅了她几眼,竟瞄见了她脑子后面、脖子上面的一撮白头发,足足有大几十根——纯白的、银白的、黑白共生的!平日里正面看、左右望根本瞧不着,那天从后面逮到了,吓得老马好个惊诧,任那晚的电视有多好看,他再也看不进去了。
他的英英才三十九岁,竟有了那么浓的一缕白发,致远头上该是也有,兴邦、兴盛一定也有。自己的儿女尚不年轻了,何况是自己呢!有时候不得不服老,任一个人有多倔强、有多矫情。老马伤感自己,连衰老都无法全然接纳,更何况是死亡。可死亡,是那么普遍,那么往常,由不得他不接纳。随手翻开手机,那对现实生活高光折射的网络里每天涌动的,不是生,便是死。
阜阳三十一岁男子车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