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下(1) 拜姐妹收之桑榆 打儿子指东说西(1 / 4)

“你俩喜欢男娃还是女娃?”

“我喜欢男娃娃——皮实一点!”

“其实女娃也不错的!”

二十多年前,兴邦的妻子吴飞燕怀胎八月的时候,兴邦带着燕子去县医院做检查。当时医生问他俩这个问题时,兴邦没来得及回答,燕子脱口而出,然后女医生瞪着眼说“其实女娃也不错的”,说完频频点头。

这段对话马兴邦在脑海想了又想、琢磨了再琢磨。

前年在东莞,他厂子里有个员工也怀孕了,闲聊的时候他忽然开窍,其实医生是在暗示他们孩子的性别。因为医生早知道了,但又不能说出来。兴邦为此激动了很久很久,亦悲伤了很久很久。

迟来的觉悟,有何意义?徒增泪水罢了。

其实医生问他们喜欢男娃还是女娃时,他自己的答案是——女娃娃。

倘真是个女娃,长到如今该是何种模样呀,多少个夜里,兴邦激动得不敢想象。往后这半生但凡一瞧乖巧可爱的孩子,他便想起了自己的娃儿,特别是一见漾漾,由不得地触景生情。为了不让悲伤趁机而出,他每回来妹子桂英家,总是跟老二漾漾保持着某种距离,却跟老大仔仔特别亲近。昨晚漾漾给老头洗脚的那一刻,他的伤疤又一次被揭下来了。

如果!

假设如果,当年一切顺利,自己的女儿生了下来,那他和燕子也不至于离婚,那他的命运必然是另一副局面。供养女儿、将她培养成大学生甚至研究生,然后为她攒嫁妆、送她风光出嫁、看她生儿育女;照顾妻子,为他两口的未来和以后细细谋划——这该是他最终极的奋斗目标吧。假设如此,那他马兴邦根本不会出省,在村里建栋新房或者去市里买单元楼,然后一心一意经营自己的小家、养育他自己的娃娃……

人生没有假设。命运没有如果。

往事不堪回首,他早闻燕子已是两个男娃娃的母亲了。苍老忧伤的马兴邦望着天与楼拼接的地方,断了泪,灭了烟。

在三十三楼之上的东西风里,马兴邦点燃了第三根,烟蒂朝天,烟头朝地,青烟袅袅,似在祭天。

长风无阻,落日无情。晚上七点了,柿子红的太阳下去了,绚烂的晚霞周天四起忽而瞬间昏暗,下班的人声如潮水在大地上漫溢,街上的一排排车尾红灯照得穹顶绯红羞涩。老马坐在石灰台子上,似坐在马家屯村南口的树桩子上一样,二郎腿高高翘起,两手怀抱水烟袋,嘴里咕噜咕噜,耳听娃儿铁环之声嗡隆嗡隆。

只此一刻,和合生美。

等西天乌黑了,三人方才依依不舍地回了家。

十月五号晚上九点,李师傅一路颠簸终于赶到了广西南宁,在那里找了家旅馆四人落脚一晚。照例,小米、卓凡和晓棠姐妹三个挤在一间,将一大一小两张床推在一起合成一张超级大床。白天在车上聊了一天,晚上聊到午夜过后方才睡下。六号一大早,休息了一晚的四个人攒了些精神,李师傅驱车继续往广州赶。

固然三女生在爱情上个个栽了个大跟斗,谁成想在友情上却收获了一段浪漫和完美。从十月三号晚上在温泉门口初次相见到今天的十月六号,短短时间内,三人泡过一次温泉、见过两回警察、当过三宿室友、吃过五七顿饭,作过十几个小时的同车乘客……行至此时,三人早成了无话不谈的患难之友。

包晓棠也不隐晦,连自己与李志权的那段不论之情以及如何意外怀孕无奈堕胎的不堪经历亦讲了出来。即便她有姐姐、桂英这样的好姐妹,可也并非什么话都能如实讲、什么感受都能敞开聊。倒是在小米和卓凡面前,她无所包裹亦不须包裹。

倾诉——与才认识三天的人如此不保留地倾诉,并非因她太傻,而是好多东西藏在心中藏得太累太苦,讲出来更像是一种坦白或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