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是他只重蒋家吹料技艺传承,打小忽视了对儿子人品德行的监督啊。
儿媳妇?儿媳妇是个老实人,嫁到他们家来,那是受了大委屈的。
孙子就更冤枉了,老家儿是没法挑的,居然摊上了这么个不着四六的爸爸……
又闷了半晌,蒋三昌越发觉得自己刚才没来由,心里后悔。
再怎么说,一个当公公的也不好因儿子的错,对儿媳妇这么训斥。
于是尴尬地吭哧了两声,转头对老伴儿说了,“你呀,再给儿媳妇四百块吧。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虽然这国强纯粹就指望不上他。可快过年了,不能让他们娘俩儿这么苦着。手里没点钱,那还过什么日子?”
待老伴儿答应了,他跟着又对孙子说,“好孩子,爷爷刚才对你妈妈发火,是爷爷不对。让你妈妈受委屈了。你替爷爷给你妈妈道个不是吧。”
孩子的妈妈立刻承受不住了,不容孩子做出反应,就抢着说,“爸,您别这么说。长辈教训几句是为我们好,没什么委屈。这钱我们也不能要,您老两口的钱都贴补我们了,好不容易有几个,您还是……”
“话不是这么说的。嫁给国强,于你那就是委屈了。他那样的人,纯粹是头发丝提豆腐,想来这辈子都没出息了。我劝你指望谁也别指望他,看看我和你妈,几十年养了个儿子,结果成了笑话,就剩下哭了。好在你总算还有个好儿子,这孩子就是你今后的指望。至于这钱,那就是给你和孩子用的,你一分钱都别给国强,自己收好了,也别告诉他。他要找你要,你让他找我来……”
“爸,这这……妈,您看……”
孩子的妈妈还没见过公公这么对丈夫失望的时候,完全不知该如何接话,更不知该如何自处了。
可就这还没完呢,蒋三昌最后又撂下句让人听了心惊肉跳的狠话。
“等那个混账东西回来。你不吝多晚儿,都让他到我那屋来一趟。你就告诉他。今儿个,他要是老老实实的来给我磕头认错,让我砸断他的狗腿也就罢了!他还算是我儿子。他要是敢不来,打明儿起,他就别再进这个家的家门!我要跟他断绝父子关系!”
说完,老爷子烟袋也不抽了。
“咣当咣当”磕干净了烟袋锅子里的烟灰,背着手气哼哼的进了里屋,自己一人儿生闷气去了。
只剩下家里的老弱妇孺,看着紧闭的房门,惶然无措,惴惴不安。
这一天,蒋国强是晚上八点多回来的。
他趁着各家邻居都守着电视机,听着“浪奔浪流,万里涛涛江水永不休……”的档口,悄无声息的推着自行车进了院儿。
然后不言不语的锁好车,就钻进自家的门儿。
一屁股坐在自己打的弹簧沙发上,就直接瘫软了。
看样子累得一点儿劲都没有了。
他儿子正在妈妈的指导下,写字台前开着台灯,拿练习本默写生词呢。
这娘儿俩骤然一看见一黑乎乎的影子窜进来都吓了一跳。
再定睛仔细一瞅,才认出是蒋国强。
“这是怎么啦?哎哟,你怎么弄成这副狼狈样儿啊?这么晚才回来?”
孩子妈是一连三问。
“嘿,你就别提了……今儿跑到市场上卖鸽子,一时疏忽,忘了卸掉鸽子腿儿上那环了。结果让人认出来了,差点让人堵着。哎哟,要不是我见机行事跑得快,今儿弄不好就得有血光之灾。”
“后来我就一琢磨,就这么跑了也不行啊。他们怎么找着我的?弄不好有人认识我,我就找了家电影院里躲了一天。不过……我呀……我可不花冤枉钱。”
“你听我说嘿,我呀……就买了一张票,每场电影差几分钟快结束,我就提前躲厕所里,等清完场,我再溜回去。这么着哎,一气儿看了五六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