烫的豆汁,美。美极了。要几大碗下去,喝完了我是鼻尖儿冒汗,浑身都畅快。可六几年去了内蒙。一去外地,喝豆汁儿可就没那么方便了。也就每年过年探亲的时候才能喝上几碗过过瘾,解解馋。可就这点福气没多久也被人给剥夺了。为什么,京城这边不消停,后来也不知道怎么了。他居然把这豆汁儿也给整没了。从六十年代后期到七十年代中期,我就一直没能喝上豆汁儿。您说,这豆汁儿招谁惹谁了,他干嘛就不让喝了啊!他不让喝,咱也戒不了啊。天天做梦都想,就跟肚子里有馋虫勾着你似的。哪怕有碗温吞的也行啊。后来呀,还是我的二姐夫,打听到到东直门二条有卖豆汁儿的,每次在年前,我回来的时候,买来一塑料桶的生豆汁儿,在他家自己熬着,我才喝了几次。现在好了,改革开放以后,豆汁儿也被解放出来了。您要问改革开放好不好?我说太好了!能让我喝上豆汁儿,就是好!谁要说不好,我跟他急!……”
{();} (ex){} 尽管后来到了地方才知道,敢情人家早上不卖豆汁儿,要喝得中午见了,最终这豆汁儿也没喝着。
可司机这番话也有意思,听着就跟听了段相声似的,解闷儿,也不算白跑了。
何况这司机行事还有点燕赵男儿的慷慨劲儿。
因为自觉着没帮上忙,感到自己拉着老太太母子俩白跑了大老远,很有点内疚。
这司机就主动拉着他们去不远处馄饨侯儿吃早点,而且还是司机主动掏钱请的客。
这就更让老太太的心里痛快,不知不觉就沉浸在浓浓的乡情里。
甚至最后在京城饭店门口下车的时候,当司机报出车费二十五美元之后。
老太太的儿子习惯性的给加了五美元小费,递过去三十美元。
这司机数了一下钞票,竟然还拒收呢。
“哎哟,您这是干嘛呀。我们可不收小费。”
这时,还保留着美国思维模式的这对母子,才明白过来,这举动不适合京城的习惯。
不过老太太心里也挺不落忍的,就说,“没事,你都拉着我们娘俩转悠半个京城了。这份辛苦就够让我们感谢的了。你也不容易,万没有让你请客吃饭的道理。这就当是饭钱吧。”
却没想到司机还挺较真,哪怕老太太把话说这份上了,也并没有就坡下驴,反而掰扯上了。
“老太太,您这可就是打我的脸了。说真的,要不是我还得交车份儿啊,就冲您是京城人,不远万里打美国回来的。我白拉您一趟都是应该的。老乡嘛,几碗馄饨,几个烧饼又算得了什么。何况我拉着您是挣着您车费的,却没让您如愿以偿,我还不好意思呢。对不对?您不跟我计较,这是您大度。可这钱我要收了,那就是我的不是了。我们老爷子要知道都得抽我。所以您老啊,就按表给钱就行了。多一分我不能要啊。”
“既如此。那就谢谢了。”
话到这份上了,老太太当然也不好勉强,就让儿子收下了司机退回来的五美元。
没想到车门被饭店门童打开,轮到他们临下车的时候,那司机又滔滔不绝嘱咐上了。
“老太太,您容我多说一句,你们长期在海外的人,都缺嘴,回来无不贪图咱京城的吃食。可毕竟走的年头久了,肠胃已经适应洋饭了,一下要吃猛了,真不见得克化得了。您又是上了年纪的人了,千万悠着点,否则弄不好要闹肚子的……”
这样的好心,虽说听着是有点多余,可对老太太来说却分外熨帖。
于是原本都要下车的身子,又定住了。
想了想,老太太回过头来就说,“你这人真不错。这样吧,咱们今儿遇见了也是缘分。你要愿意就留个电话,回头我们娘俩是打算要包几天车的,还找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