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没让。
而这还没完,到了五月间,江家的四姑姑江念芸是又怕夏天漏雨,又怕暑热。
催著对房屋进行岁修,还要在院子里搭大棚。
要说岁修倒是好办,无非是请古建队的两个人检查下房顶。
有草给拔了,有碎砖烂瓦给换了。
然后再抹抹顶子,刷一遍清灰水什么的。
有个把星期,整个园子也就收拾规整好了。
但搭大棚这事儿可就让人犯了难。
因为这行当是过去解放前的行当。
现如今别说有人干这个了,就连知道这行当的人都不多了。
想想看,要人没人,要料没料,就连过去连僱主和棚匠谈活儿的大茶馆都没了,这怎么弄啊?
所以康术德就告诉江念芸说这可弄不了。
她真要是怕热,不行就给她弄个冰盆,买个电扇吧。
要照罗广亮和小陶的认知和理解,老爷子这就很够意思了。
如今就是京城的局长,也没几个人能在家里享受这样的待遇啊。
谁不是夏天打赤膊靠蒲扇啊?
真赶上热的天儿睡外头的人也多了去了。
可偏偏江家的四姑姑,还就为这个生气了。
这位大小姐的富贵脾气犯了,跟康术德说别人不搭棚大概是捨不得花钱,谁都知道夏天搭棚不搭棚的区别,你别这么敷衍我,难不成你这里是大杂院?
她还说康术德根本就不像个当师父的,明明知道自己徒弟要结婚了,要回京城办事。
结果什么都不忙和,戏楼戏楼是不修,棚匠棚匠是不找,完全是一点不上心。
难不成就为了省心省力,隨便找俩厨子在花园子里摆几桌,就算办事了?
这也太糊弄事儿了,丟人。
这还不算,这位江家的四小姐,居然还要自己儿子出去打听去,还声称她要掏钱找人搭棚,修戏楼。
保证给宁卫民筹备喜宴堂会,是风风光光,体体面面的。
这话那就是当面打脸啊。
结果把老爷子逼得没辙了,也只能顺了这位大小姐的意,为这事儿外头操持忙和去。
还别说,老爷子真没绕弯子,一打听还真就打听到了。
因为张士慧知道宁卫民给天坛筹备的春节庙会,用过棚匠和彩匠。
他听老爷子说了这事儿之后,很快通过天坛公园管理处的熟人,找到了能弄这个事儿的人。
可问题是搭大棚和修戏楼又是两码事儿了,价钱也不一样。
也不知道康术德是怕花钱呢,还是怕麻烦呢,反正他只肯出三千块钱给江念芸住的小院儿搭天棚,连自己的院子都不搭。
至於修戏楼的事儿,这老爷子更是坚决反对的。
他的道理是这纯属餿主意。
现在解放了,进入了新时代,京城早就不兴办红事得往家叫堂会了。
需要的人力物力太多,这么干不但铺张靡费,还惹人眼。
弄不好就会被扣个封建残余的帽子,惹来没必要的麻烦。
而且关键是时间也不赶趟了。
这么大,这么好的戏楼,工艺要求很高,就是修也来不及,没个一年半载修不成模样。
可江念芸当然不听他这个啊。
这位江家的四小姐是针锋相对,异常坚持,放了话说。
"我没听说过,解放就不让唱戏了。我只是想有个动静在家里热闹热闹,这比起在外面敲锣打鼓可是含蓄多了。难道办喜事,咱们关起门来自己家人乐呵乐呵还犯法?"
"我就不信,我明明白白花钱,客客气气相请,让几个人来家里演戏还犯了什么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