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一样的浓夜笼罩在燕京上空,远处的宅院放起了烟火,灿烂而缤纷的火花将皎洁的月光吞噬。
喧嚣声中,空气里弥漫着焦糊的味道,累累晦尘烧的一干二净。
东便门之下,人鬼同行,怪头渔夫撑杆喊谣,船篷上面停着一只瘦小的乌鸦,摇晃的油灯打亮在它的毛色上,斑斓的色彩流光溢彩。
“玲珑白骨,红粉骷髅,眉间一点冷朱砂,作笑也是机关,同鬼魅游行,陷天局——”
元知酌戴着斗笠,穿着夜行衣,她身上沾了夜深的露水,黑色的面纱遮住她大半的面容,船尾靠岸,她掩了掩头侧身往外走。
一个时辰前尤氏怕元知酌倦累便叫人搀她回房休息,待到侍女下去后,元知酌便找机会溜出了元府。
今日出宫,她不仅是为尤氏祝寿,也是在宫里待的无聊至极,想要出来解解闷,鬼市是个最好的来处。
元知酌的步子很疾,她的身材在这群“牛马蛇神”中显得瘦小,因而她也能在人群中快速穿梭而过。
微微抬眼,“归来客栈”的酒旗凌冽风中,米色的粗布渗透了深色的鸽红,几个墨笔写的字已经只剩残影——来者是客。
鬼市的灯火比外面暗的多,不是缃黄的暖色,而是一种诡异的黄红色,路边的摊位上摆着鬼火,蓝绿色的幽光交替闪烁,显得整个街道更加幽暗阴森。
周遭叫卖吆喝声也不高,轻轻细细又零零散散,似乎都在刻意隐藏自己,吵在耳边像是首诡异的歌谣。
元知酌低着视线从每个摊位上瞟过,但都不做停留,她侧身过了条狭窄的巷子,来到一个立着九头六耳鬼像的广场,几声铠甲摩擦声在沉闷的鬼市里显得嘹亮。
猛然几声惨叫,刀影无痕,几颗头颅滚了下来,喷涌的鲜血撒在夜行衣上,腥臭的味道立马涌进鼻尖。
“哎呦,这是做什么?刚开市就要杀人啊?”
“是啊,如今官兵也能进到这鬼市里管理秩序了?怕明儿个就要归公了。”
“他们看过来了,你们两个小声点……”
几个人小着声讨论,元知酌站在他们的身后,她刚刚没留意,那喷涌的鲜血沾在了她的裤腿上,黏腻的触感透进皮肤,难捱至极。
看着前面地上还蒙跪着几个人,元知酌抿着唇没再往前。
她不想在沾到血。
此时,她前边的几个人还在议论,只是压低着声线,几乎是用气音讲出来的,“呐,看到他们脖子后面的刺青了吗?这可不是官兵啊。”
另一个戴着猪头面罩的人看过去,“不是官兵怎么敢在这地方动手,也不怕招来祸患?”
一个懂的人悠悠道:“螳螂退,马蜂腰,不是官兵也是官家的人,敢在这以儆效尤,怕是来头不小。”
“那杀的是何人?”
那人神神秘秘的,左右顾盼了一眼,几乎是贴在那人的耳朵上,说道:“听说是悬赏买命的那群人。”
“买谁的命?”
“这你也不知道,那个那个女子。”
几人对视一眼,立马就懂了。
其中一个震惊了一下,数了数广场上散落的人头,不可置信道:“疯了吧,一次性杀这么多人,这条产业只怕是被连根拔起了。”
一人云淡风轻地抛了抛手里的铜币,“可不吗?前几日悬赏告示牌全拆了。”
“鬼市规矩——不问出处,不问来历,互不打听,彼此尊重。威势再大也不能坏了规矩啊,鬼主不知道吗?”
“呵,你抬头再看看,如今现实不就摆在你面前吗?哎别说了,这些和我们沾不了多大关系,打听越少,交易越安全,走走走。”
等到那群穿铠甲的人走掉,元知酌才慢悠悠地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