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妇人倏地抬头,她想活着,哪怕再多活一年半载都成,不为自己,她只是想能多陪孩子几年,可思及她的病症,妇人眼神又暗淡,“小成带我看过大夫。”
来安和县的路上,他们遇到了好心人,给他们过几个铜板,这几个铜板不够看大夫,小成就跪在医馆门口。
不管医馆内的大夫跟伙计如何驱赶,甚至打骂,他都不走。
小成这样跪着实在影响医馆生意,大夫无奈,只能与他说,可以替他娘看诊,只是药却是万万不会给他的。
如此已经是人家极大的善意了,小成感恩戴德地给大夫磕了好几个头。
这些都是大夫给她看诊时与她说的。
“大夫说我这是痨病,治不好。”妇人又闷咳几声,怕丛业嫌弃害怕,妇人忙别开脸,说:“大夫说,只要你们别离我近,我传染不到你们。”
丛业知道在她活着的后世五六十年前,这肺痨都是必死的病,更何况是此时。
看妇人这症状,用药养着,恐怕也是活不了多久的。
妇人也想到这些,她小心将孩子放在一旁,自己跪在丛业面前,“恩人,能不能求您收下我家小成?让他做个小厮伙计都行。”
丛业将人提起来,不让她跪。
妇人以为丛业拒绝,她哽咽道:“您别看小成年纪小,他什么活都会干,也会照顾人,这一路下来,都是小成护着我,要不是小成,我早饿死了。”
视线触及放在一旁的油饼,妇人忙将油饼又朝丛业面前推,“小成,小成他抢您的饼不是他自己吃,他就是看我饿了好几顿,没法子才抢的。”
丛业没料到妇人生的是让人闻之色变的肺痨,那她是无能为力了。
她看向孩子通红的脸,摇头,“我不喜欢孩子。”
她懂事开始就有意识,以后不会有孩子。
若投生到她的肚子里,那人生酸苦的时候多,她不想自己的孩子跟着受苦。
她也不习惯身边带个孩子。
妇人瘫坐在地上,她捂着脸,压抑着哭声,为自己的无能为力,为孩子日后见不到头的苦日子。
二冬子张张嘴,有些看不下去。
丛业回头看他一眼,摇摇头。
丛业是在最底层摸爬滚打过的,见过善良的人,更多却是极端困苦下无法掩饰的人性卑劣。
光从这孩子身上发生过的事,她还无法断定这孩子是否值得一救。
二冬子不说话了。
“我说了,能借给你们银子,让你们看病。”丛业眼见孩子脸越发红,呼吸也更急促,她说:“不过我的钱不多。”
妇人不知哪来一股力气,丛业甚至都没来得及拦着,她便扑通一声又跪了下来。
头用力磕在地上,砰砰作响。
太过用力,惊的一旁昏睡的孩子迷蒙睁开眼。
看到娘亲动作,小成麻溜爬起来,朝着丛业冲过去,举着拳头,“不许欺负我娘!”
拳头还未砸到丛业身上,二冬子跃了过去,攥住小成的胳膊,“你做什么?”
小成气红了眼,“你们要打要杀冲我来,是我抢了你们的油饼,跟我娘没关系!”
妇人反应过来,忙上前,抱住孩子。
她安抚地拍着小成的背,将丛业的话说与他听。
“你真的愿意救我娘?”小成只听自己愿意听的,他满眼希冀地盯着丛业,“你要是能救我娘,我这条命就是你的。”
这豪气的话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妇人听着又是一阵心酸。
“小成,你听娘说。”妇人紧紧搂着孩子,“大夫都说了,娘这病是治不好了,娘就盼着你能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