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延潮看到赵士祯这名字,当即在脑中搜刮自己是否认识这个人。
以林延潮过目不忘的本事,当然知道鸿胪寺下有一个主薄名叫赵士祯。
作为礼部尚书,林延潮也兼管鸿胪寺,对于这名官员的履历也算了解一二。
此人原先是国子监监生,万历六年时以善书徵之名,授鸿胪寺主簿。
能从国子监监生拔为鸿胪寺主薄这可是难得的机缘,据说他当时喜欢在扇子上题诗,然后正好被宦官呈给天子得了赏识,故而因此得了官职。
不过此人身在鸿胪寺却不肯安守本分,时常谈论兵事,而且喜欢研究火铳如此奇技淫巧的东西。
一名负责接待宾客,朝堂礼仪之事鸿胪寺主薄,居然不安心于本职工作,反而将精力都用在军事上。这就如同现代上班摸鱼,下班兼职写小说,能被领导所赏识吗?
因此赵士祯在鸿胪寺主薄的任上,从万历六年一直干到了现在。这都快万历二十一年,他仍没有升迁,这在官场上对于一名曾被天子赏识过官员而言是很少见的。
因此林延潮从鸿胪寺每任寺卿对赵士祯的考语上可知,此人实是很不受人待见。
但是林延潮今日看到自己儿子在读他书,不由有所好奇。他当即问道“此书是何人给你的?”
林用沉默不答。
“不说,书就没收了。”
说到这里,林延潮作势欲拿起,林用立即道“爹爹,这是孩儿从书肆租来的!你若收走了,孩儿如何还书,如此不是违背了信字。”
“谁给你的钱?”林延潮没好气问道。
“娘亲。”
林延潮道“你娘对我抠抠索索,对你倒是有求必应。”
林延潮将书略路翻了一遍,这一本书大致分四个部分原铳,图式样,打放架势及神器杂说,描述了火器的渊源,对于明朝各等火器的优劣都有一番评价,以及使用说明。他还对鸟铳特别有研究,大致构想了自己发明的一等鸟铳等等。
林延潮随便一看,这本神器谱其实是没有写完的。
林延潮忽脸色一沉对林用道“你还敢撒谎!”
林用身子一哆嗦,但见林延潮将书一扣道“此书分明并非刻本,哪家书肆会售如此抄本?你从何处得来?”
林用沉默不语。
林延潮坐了下来道“你还是不说。”
林用摇了摇头。
林延潮知儿子倔强的性子,说是不说,就是不说。
林延潮冷笑一声,当即对外头道“来人。”
一名下人走进了房内“老爷有什么吩咐?”
“你去鸿胪寺一趟,将一位名叫赵士祯的主薄请到府中来。”
林用吃了一惊道“爹?”
林延潮看了林用一眼,然后对下人道“还不快去!”
接着林延潮向林用道“你不用心功课,而看这些闲杂之书,还对我撒谎,这些我先不罚你,等一回赵主薄再说。”
“眼下我先考较你的功课,若是哪里说得不对,到时一并处罚!”
说完林延潮考较起林用的功课,他想了想当即拟了一个题目问道“孟子曰“人不可以无耻。无耻之耻,无耻矣。”
林用闻言满脸涨红,略一沉思然后回答。
林延潮问了林用半个时辰后,终于微微点头,气也算消了不少。
林用偷看林延潮神色,稍稍有些得意。
林延潮轻咳一声,这时候下人禀告道“鸿胪寺主薄赵士祯赵大人到了。”
林延潮将书放在一旁道“请他进来。”
不久一名年近四十,留着山羊胡,身着青色官袍的官员入内向林延潮见礼。
“下官鸿胪寺主薄赵士祯见过大宗伯!”
林延潮微微点点头道“免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