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二十一年三月二日,三年一度的京察如期进行。
对于京官而言,四品及四品以上官员需向天子自陈(自劾)以定去留。
但是四品以下的官员,则需经堂审。
堂审之前,吏部考功司,都察院河南道,吏科都给事中三方官员必须对要经堂审的官员派以访单并结合考语进行考察。
这期间费了有大半年左右的功夫,到了堂审一日,每名官员都要如犯人过堂一遍,接受三司的最后裁定。
堂审前数日,主持京察的官员都必须在吏部住宿,此被称为宿部。
到了堂审之日,吏部尚书孙鑨,都察院左都御史李世达,考功司郎中赵南星,吏科都给事中钟羽正四人高坐于吏部公堂之上。
四人并排而坐,吏部尚书孙鑨左都御史李世达坐于正中左右,他们左右分别又坐着考功司郎中赵南星,吏科都给事中钟羽正,而被考核官员的访单考语都在几人面前一览无遗,每人都可根据考语对官员的最后裁定提出意见。
如此八目八手,指视昭然,至少在程序上还是相当公正的。
现在堂下所立之人乃太仆寺少卿徐泰时。
钟羽正看到他的访单考语时,再看了对方一眼不由无奈。
“太仆寺少卿徐泰时,有人揭发你在任工部营缮司郎中时,修寿宫上贪墨银两达百万之巨,此事可有?”赵南星看向对方目光咄咄,声色俱厉。
徐泰时闻言又惊又怒,大声道“回禀司君,此乃诬告!本官督修皇陵时,相土以定高下,精心核算,省钱数十万缗,此事为皇上看在眼底,并钦赐麒麟服……”
赵南星看了徐泰时一眼道“我不问你如何修寿宫,就问你有没有贪墨?”
徐泰时闻言沉默片刻,然后道“寿宫所费七百多万两之巨,账目一笔一笔在户部那边都是极为清楚,若是你们不信去户部查证!若是再不信……”
徐泰时还要再言,李世达坐直身子打断道“够了,你不必再多言,否则不知要扯到什么时候,你到底有无贪墨,都察院会继续查,眼下你暂且回籍待勘,你的清白与否,朝廷自会给你一个交代!几位大人以为如此处置如何?”
徐泰时闻言脸色一变,抬头望向钟羽正一眼。
徐泰时,钟羽正都是万历八年进士,二人有年谊在。但钟羽正则是向他微微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而孙鑨微微点了下头,而赵南星看堂官表态,也唯有放弃追究的意思道“就依都宪的办法!”
徐泰时闻言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但在吏部公堂前不敢发作,当即行礼领命然后离去。
钟羽正见此微微松了一口气,徐泰时是申时行的姻亲,赵南星指责他贪墨了百万两之巨,背后所指就是申时行。李世达让他回籍听勘就已是作出处置,先将他罢官至于后面的勘察自是不了了之。否则真的对徐泰时追究下去,牵扯到申时行那事情就不得了了。
钟羽正额头冒汗,这一次京察果真是非同小可。
钟羽正看了上首吏部尚书孙鑨一眼,但见这位老者看起来有些瘦骨嶙峋,弱不禁风的样子,但出手着实狠辣。最重要是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发过一言,这京察之事外人都以为是赵南星,顾宪成二人一手操办的。
堂审继续进行,徐泰时被罢官后,又牵扯到一人,此人是前吏科都给事中杨文举。
这杨文举乃申时行私人,因被弹劾而告病在家。这一次京察又被拿出来。有人举报他在江南处理荒政时,贪污八千多两,收授古玩器具不计其数。
而这一次杨文举以不谨的罪名被革籍,如此可以安心养病不用回来了。
钟羽正不由感叹,吏部还真是下狠手了,不过这些处罚倒也并非完全凭空捏造,至少有公正在其中。
接下来的堂审,钟羽正越看越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