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巷口等候的马车是黄碧友的。
除了黄碧友外,还有一个车夫,他见了林延潮道“赶快上来。”
林延潮,林延寿他们一并登了车。
车马一抖缰绳,车轮转起,载着几人一并奔向考场。车上林延寿抱怨着没吃到溏心鸡蛋,其他人没有心情安慰他,都是默然不说话。
车子一直在颠簸,转过了巷口,抚院门前戒严了,马车绕了个圈,从小巷插到南门大街前。
林延潮挑开车帘子,但见大街上已是车马辚辚,每辆马车前都挑着一盏灯笼,星星点点,橘红色的灯火在南面大街上汇成一条线,恍如如长龙蜿蜒而行。
“我的天,看这架势整个省城的车马都来了吧。”侯忠书顺着窗缝望去,说了一句。
“别吵,静一点。”张豪远打断他的话。侯忠书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从南门大街过了安泰桥马车左转,即是侯官县衙及县学学宫的所在。
这时差不多已是五更天了,南方的天边残月沉沉,天色将明未明,马车浩浩荡荡汇聚到学宫考棚附近,车马前的灯火虽是微弱,但汇聚在一起,却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林延潮从马车上跳下,几个人都是跟在他身后。
放眼望去考棚前一片熙熙攘攘,既有三四十岁的大人,也有十来岁脸上稚气未脱的孩童,如林延潮这般十四五岁的少年,反而比比皆是,反而倒是如传说中白发苍苍老考生没见到。
一旁衙役过来呼喝道“快把马车开到一边去,别挡着人了。你们去那边五十人一排站好了。”
林延潮还未说话,林延寿道“我为什么要排队,我爹是林克。我要先入考场!”
林延寿声音十分大声,弄得旁边在排队的士子都看了过来。林延潮,张豪远等人赶紧用袖子遮住脸,远离三步,摆出与此人毫无关系的样子。
衙役也是失笑道“都什么时候了,这里是省城。抚台大人治下,你就是府台老爷的公子,也得给我排队。”
听衙役这么说,一旁士子都是哄笑,林延潮赶紧将林延寿拉到一边道“兄长,你再是乱讲话,我就回去与爷爷告状。”林延寿家里天不怕地不怕,只怕林高著,听林延潮这么威胁。顿时老实了。
众人看了怎么觉得林延潮才是兄长的样子。下面童生们都按照五人具结,或是各自社学同窗一起站好。
当下两三千人的考生,被衙役分作五十人五十人一排的站好。前面搜子搜身,检查有无夹带之类的。
检查过的考生,陆续走过考棚的正门,考棚的正门又称作龙门。鱼跃龙门,十分应景的词,而读书人将没考上。就称作龙门点额,顾名思义。就是脑袋撞门脸上了。
林延潮与几人耐心等着,轮到他们进场,还有一些时候。
一旁士子也是交谈起来,一人道“你听说了吗?昨日我经过城南沙合桥时,看到沙洲盖过水面,你知道吗?这叫沙合可涉。”
“这有什么名堂?”
“这你都不知。故老相传说,沙合可涉几十年一遇,若是遇到一次,不是福州要出状元了,就是要有人当宰相了。”
“原来如此。我们今日来参加县试。嘿,可巧了。不知这三千考生之中,哪一个是会是将来的状元郎呢?”
“我等不知,反正若是县前十出来了,大家就去结个善缘,说不准日后就用到了。”
“快了,快了,要到我们了。”
待前排士子走向龙门搜检,林延潮这边士子也是聚在一处。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在临到考试了,居然碰到熟人。
“这不是林兄吗?幸会,幸会。”
林延潮看了对方,明知故问地道“请恕在下眼拙,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