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底已是春深时节。
京城仍是细雨绵绵,街道上泥泞不堪。
明人笔记里的两京给他们留下的印象是,金陵好似人间天堂,街道宽洁,至于京城的街道,无疑逊色多了,冬季时尚可行,至于春季深时,天晴久了到处是浮埃,下雨则沟渠漫街。
古往今来,京城从来都不是宜居城市,可无数人仍削尖了脑袋,往这里挤,因为这是天下最大的名利场。
林延潮,萧良有,张懋修这科试的三鼎甲,一大早便前往吏部。
三人马车入了正阳门,经棋盘街后,在大明门前拐了弯向东,再拐弯向北就是六部衙门的官衙了。吏部官衙北挨宗人府,南挨户部,这才大清早了,就有两三百名等着等缺,署职,更换印信的外官,以及等候拣选,验看举人监生,在吏部大门排了老长老长的队伍。
这些官员见了马车来,一并道“怎么又有人来了?你这队都排到公生门去了。”
“尔等迟了,明日起早吧!最后三更就来排队。”
正常人都心底想,如果要排队的话,这是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林延潮见了这一幕,不由感叹道“吏部真不愧为天下第一衙门啊。”
萧良有道“听闻此次观政的诸位年兄里,二甲第二名顾宪成,要配至吏部,三年之后就会是一任主事了,实我等羡慕不来的。”
张懋修道“要不怎么说,天下四衙吏部,翰林,科,道,这吏部还在翰林之上。”
林延潮忽然记起,历史上顾宪成正是曾任过吏部文选司郎中。
这边张懋修说完就命家奴拿着张府的帖子,直接拿着递给吏部的看门吏。
这看门吏本是打着呵欠,一见帖子,顿时起身。连忙从衙门那下来对三人赔罪后,再引入衙门里去,把门外等候的众官吏都看傻了。
“这年轻后生?怎么如此嚣张?”
当下有人道“这三位是本科三鼎甲。”
“本官四品知府在此,尚且排队。三鼎甲又如何?”
“那探花是张相公子!”
“这……哈,今日天气实是好。”
门吏引着三人,直入文选司,萧良有问道“不是应先拜会三位堂官吗?”
门吏解释道“两位少宰,不司官员授命。至于太宰,五品以下官员授命,几不过问。”
林延潮听闻吏部衙门里,规矩很独特,其他衙门各司郎中遇事,都是与本部侍郎,同司员外,主事商议。而是吏部各司郎中不是,而是直接面呈尚书,旁人不得过问。
吏部四司中的文选司郎中。手握天下官员升迁,更是可谓大柄所在。
林延潮等人来至文选司门外,但见十几名官员等候在那,都是等的满脸疲倦,但却安安静静地坐着。至于朝房里一名身着绯色袍服的大官,低下头如下属官员般,听着堂上训话。
林延潮也是醉了,文选司郎中乃正五品,而着绯色官袍的官员,最少四品以上。眼下居然乖乖地听训,这威势几乎比得上阁臣了。片刻后这名大员训斥后下得堂来,脸色不仅没有丝毫不快,但带着淡淡喜色。看来是升迁有望了。
接着林延潮三人入了朝房,别人对吏部官员又敬又怕,可咱们翰林不需要看他脸色。
不过见了方才四品官员,乖乖听训的样子,三人也是没有失了礼数一并道“见过铨曹。”
文选司郎中见了三人笑着道“原来是今科三鼎甲来了,快请。快请。”
文选司郎中名为卢维祯,隆庆二年进士,甚得穆宗皇帝赏识,在吏部遍历四司,可谓风光一时,见了林延潮三人却没有方才的架子。
原来卢维祯是漳浦人,与林延潮都是闽籍,也算是有乡谊。卢维祯一见林延潮就热情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