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延潮跨入内堂这一步,也称得上登玉堂了。
唐宋以来玉堂上都设有视草台,翰林学士草拟制书即称为视草。视草台,就是翰林学士为天子起草或修正诏谕之处。
到了现在视草台只具形式,不具实际意义,仍代表着翰林学士代天子制诏,为王者言的权利。
视草台前设有公座,乃正官掌院学士,侍读,侍讲学士座位。本来内堂里也有内阁大学士的公座,且是大堂之中,而掌院学士反要侧坐在旁,故而明朝的翰林学士都称阁臣为中堂。
公座而下分别摆着两排交椅,这乃侍讲厅,检讨厅的翰林公座。待商量议事时,各位翰林就依官位尊卑,入官年限依座次而坐,谁坐在哪里,不得有误。
此刻一名穿绯袍的官员正坐在背北的公座,此人就是侍讲学士兼掌院事陈思育。
侍讲学士不过是从五品,但陈思育还兼詹事府正四品少詹事,故而跻身高官,可身着绯袍。除了陈思育外,如姚弘谟和余有丁也是侍讲学士,分兼吏部,礼部侍郎。翰林院里虽留着二人的公座,但他们却不会来翰林院坐堂,而是在吏部,礼部坐堂。
所以现在翰林院里陈思育一个人说得算。
知道对方不喜欢自己,林延潮却不担心,因为身正不怕影子斜。
当下林延潮向陈思育行了一礼道“翰林院修撰林延潮拜见光学士!”
张懋修,萧良有也是一并拜见陈思育。
陈思育点点头。示意三人坐下。
陈思育道“尔等都是这一科科试三鼎甲,乃同科进士里的翘楚,不过既入了翰林院,就需收了骄狂之心。需知这里都是尔等的前辈,务需尊敬,懂礼数,道遇者,譬如光学士当引马回避,科深前辈。立马让过,科近前辈,要分道而行,后一马背……”
说到这里,陈思育看了一眼林延潮,林延潮知陈思育是暗中批评自己的。还未入翰林院就与何洛书扯破脸,简直是不把翰林院前辈放在眼底嘛。
看来自己在陈思育的眼底,印象分是要跌到底了。
陈思育又道“本院史官,讲官升迁,虽由内阁题请,但由本学士出考语,再送中堂看定。故而不要以为背后有阁老撑腰,就心存侥幸,不用心事事,否则不待九年考满,这三年在本官手上的考评,休想得好。”
林延潮听了陈思育这话,就是在敲打张懋修了。张懋修没露出丝毫不满之色。
林延潮也不是第一次混职场了,这新进衙门。上司给你这一顿‘杀威棒’都要打一下的,免得新人不知分寸。
陈思育道“尔等要想本官给你们好评,就需好好办事,到时本官自会看在眼底,若是不实心用事,本官也会看得出来,不可心存侥幸,以免自误。”
“下官明白。”三人一并答道,都是老老实实的。
陈思育点点头,显然对三人这番俯首帖耳的表现尚满意,于是让小吏给三人上茶。
气氛有所缓和,林延潮三人喝了口茶,湿了湿喉咙,将方才提起的心稍稍放下。
陈思育自己也喝了口茶,口气也不再如方才那么硬道“尔等身为史官,自纂修典籍为主,穆宗庄皇帝实录已是修成,眼下当务之急,乃是重修《大明会典》。”
听到大明会典四字,三人都是微微抬起头,露出凝重之色。
“眼下本院之内人手不足,修订《大明会典》之事进展缓慢,本来本院还打算让你们熟悉一下院内章程典制,但奈何总裁多次下文催问进度,本官也只有死马当作活马医,让你们到任就充纂修官了,尔等可有难处?”
林延潮三人一并拱手道“我等听凭光学士差遣就是。”
“好!”陈思育点了点头道,“林修撰,本学士听闻你尚博闻强记,有过目不忘之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