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延潮从沈鲤那回宫,没有先去讲官值庐,而是转道文渊阁先找张四维。
从直内阁,到直日讲,林延潮可是一直在张四维下面办事。
在阁员里相传里,张四维是出了名的难伺候,整日板着张脸。阁员中唯独林延潮一人从未受过张四维批评,就凭这一点每个阁员对林延潮都是打心底的佩服。
张四维正伏案写手本,见了林延潮,点点头道“宗海,先坐,待本阁部写完这手本,再与你说话。”
林延潮道“下官谢过中堂。”
林延潮就坐在一旁等候。
张四维忙完后,与林延潮道“宗海,这数日来日讲,天子甚悦,不说你底子厚,从这讲章上也足见你下了不少功夫。当初元辅题你为日讲官,足见他的识人之明,你需好好感激元辅对你的栽培之恩啊。”
平常听了这话,林延潮会觉得张四维果真张居正是心腹。但经过申时行对自己剖析过朝堂局势后,林延潮知张居正与张四维实际上是面和心不和。
林延潮道“元辅,中堂的栽培之恩,下官一直是不敢忘了。”
见张四维也有笼络自己的意思,林延潮也顺势送上高帽,这张居正之后,张四维必然会成为首辅的。只是张四维到底任了几年?林延潮穿越前史书没有认真看,所以不知道。
但无论如何,对方也是将来的首辅,就算不投靠他,但保持良好的关系也是必要的。
张四维听了笑了笑,二人又聊了几句。
林延潮问道“敢问中堂,内阁题请下官任经筵讲书官可已定了?”
张四维笑着道“就定下旬初二。”
顿了顿张四维又道“此是宗海你初讲经筵,与日讲不同,讲章需提前三日交我看定,另经筵前一日,你需告之司礼监,并会同展书,赞礼官,鸿胪寺往文华殿演礼,经筵前衣冠带履需熏香,并斋戒沐浴,以示郑重之意。”
张四维讲了一些经筵上需郑重的地方。
“敢问中堂,当日另一位经筵讲官是谁?”
“乃国子监祭酒周子义。”
林延潮听了周子义名字一怔,这人他是知道的,是理学大宗师。
他曾说当世经学有考据,义理两宗,为考据的人,认为义理乃是空谈,但实际上考据才是玩物丧志。
而林延潮写的《尚书古文疏注》乃是朴学中集大成之作,朴学就是主考据。说来二人在学术上观点相左,这等人比政敌还可怕。
政敌为利益冲突,可以化解,但学术相左,除非一方说服另一方,否则就是不死不休了。与周子义搭档主持经筵,林延潮不由生出了一丝不妙的感觉。
张四维笑着对林延潮道“周祭酒乃三朝老臣,贯通经史,你需与他多请教才是。”
林延潮还能说什么,只能称是。
对于林延潮而言,参加经筵已不是第一次了,但主讲经筵却是第一次。
以往经筵时,林延潮充任的都是经筵展书官,展书官说白了,就是给皇帝翻书的,作用纯粹是个摆设,类似于皇家仪仗中的大汉将军,充门面的。
经筵官与经筵讲官一字之差,却是天差地别。
经筵讲官就是经筵讲书官,真正在经筵上为天子进讲的。
充任经筵讲官,对于任何官员而言,都是无上的光荣。如果看一名官员履历,若任过经筵讲官,都需重重写上一笔。
要成为经筵讲官,翰林院里必须修撰及修撰以上,或者是詹事府掌事,国子监祭酒才行。偶尔礼部尚书也会客串经筵讲官。大体而言,詹事府掌事,国子监祭酒都是由翰林出任,所以经筵讲官与日讲官一样,都是非翰林不能居之的职位。
担任经筵讲官,林延潮资历本来还差一些,但他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