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再多赏赐也不为过。”
这不过是寻常的套话,但林延潮说来令张府之人脸上都很有光彩,冲淡了不少忧容。
张居正见天子赏赐的绫罗绸缎堆满了院中,示意下人搬走,然后林延潮道“中使奉旨来探视老夫,必是有话要与老夫说,你们都下去吧。敬修,嗣修你们替我好生款待两位内监。”
张敬修,张嗣修称是一声。众人都退了下去。唯有太医就住在左右庑屋中,随时候诊。
林延潮搀着张居正进了他的卧房。
卧房上仍是堆叠着成叠的卷宗,至于张居正的卧榻上则摆在一张小几。小几上有笔墨纸砚,奏章堆放。
二人坐下后。
林延潮打量眼前的张居正,但见他眼窝深深凹陷,本是红润的脸上,却已是焦黑,唇色苍白,连保养甚好的五尺美髯也是失了光彩。
林延潮见张居正半月不见,被病痛折磨至此,仍是忙于政务,心底对他顿生敬意,哽声道“中堂,你怎么病至如此啊?”
张居正察言观色见林延潮此情非伪,有些意外笑道“劳你挂心,老夫十年宰辅,早已心力交瘁。只是病成如此,为何太后,陛下不允了奏章,让不谷早日卸职。”
林延潮道“下官这一次来,太后交代下官,转告中堂,中堂是先皇临终前以国运托付之大臣,堪为本朝周公,怎忍离太后而去,太后知先生鞠躬尽瘁,故而劳形,可先在府上调养,养好精神,省却思虑,他日自然康复,如此可慰太后牵挂之意。”
林延潮这番话说得恳切,但张居正何等人,一听即听出林延潮只说太后挽留,不提天子态度,就知其中有蹊跷。
张居正喝了口茶,润了润火焦似的嘴唇,然后道“自古天意高难问,宗海能为陛下心腹,必是揣摩至圣心一二,陛下于此事如何看得?”
林延潮答道“陛下对元辅自是看重,其意与太后无二。”
张居正抚须道“宗海,你我并非初次相交,有什么话不妨直言。”
林延潮沉默不语。
张居正问道“天子是否有让老夫归田之心?”
林延潮方欲开口,张居正摆了摆手道“老夫一生荣辱已是不计,唯有新政之事牵挂不下。若是陛下能允坚持新政之事,任用这般跟随老夫多年的主张新政的大臣,老夫即可放心。”
林延潮心想,自己哪里有资格替天子答允此事?就算小皇帝也未必会肯,眼下新政压力那么大,多少权贵都等着张居正死的那一天,就推翻此案。就算小皇帝现在答允下来,也难保将来不迫于压力被推翻。
张居正见林延潮忧疑,笑着道“宗海拿不定主意,就回朝与陛下商议,再来与老夫分说。”
说完张居正一副送客的模样。
林延潮心想,若是自己这样被张居正赶出门去,那么就闹大笑话了,自己可是在皇帝面前将牛皮吹上天的。
林延潮连忙道“中堂三思。”
张居正沉下脸来道“怎么宗海不答允了?那么是想老夫人走政息?还是根本上就是反对新政。”
林延潮拱手道“下官不敢,下官在中堂面前,怎敢妄议国家大事,只是新政之事,可行不可行,非下官能过问,也非圣上独断,而在于将来之阁部与部堂大人。”
张居正不容拒绝地道“宗海别拿这话搪塞,别人不需管,老夫只问陛下。
”
林延潮想了想,决定不能一味防守,于是问道“敢问中堂,新政之事为善还是为恶?”
张居正答道“于巨室而言为恶,然于天下百姓而言为善。”
孟子有言,为政不难,不罪巨室。
林延潮想到这里道“然也,新政之事,本无善无恶,但落在每个人身上,自有了善恶,如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