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的张四维最后一句,林延潮不由一愕,垂下头道“中堂见笑了,下官就这么几位老师。”
张四维微微地笑着道“天地君亲师,师恩重如山,宗海实乃是重旧情之人,在情理之中。”
林延潮又道“蒙中堂关爱,还有会试就要到了,下官这里还有几位同窗,要赴明年春闱,到时想恳请元辅关照一二。”
说完林延潮从袖中拿出一小条子,小条子上是叶向高,翁正春等昔日林延潮同窗名字,今年都要来参加春闱。
这是帮完老师,再帮同学。但林延潮这条子还未递上。
只闻啪地一声。
张四维一拍桌子,正色道“林中允,本辅这里,不是你卖官鬻爵之地,会试乃国家论才大典,进士名额,怎能私相授受?别说本辅并非主考官,就算本辅是主考官,也不会做此有负皇恩之事。”
“是,是。”
林延潮表面上唯唯诺诺,心底却道,张四维受不了自己狮子大开口,就直说嘛,还要用这等借口来搪塞。
这边假装自己正气凛然,那边照顾自己儿子中第,你真是节操满满啊。
顿了顿张四维道“会试之名额,本辅不能给你,这样吧,这里是二十张盐引,你且拿去,你几位老师的事,本辅也办了。本辅也不是土财主,若非看在你与汝默尽心国事的面上,吾才不会将此轻易许人。”
林延潮也知,这是自己从张四维那争取到最大的好处了。
于是林延潮道“中堂放心,下官定尽竭尽全力。”
听到这里张四维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交易总算是达成了。
当下林延潮从张府离去,坐上马车回府。
林延潮将张四维给自己二十张盐引拿出,对陈济川道“这是二十张盐引,你在京里找盐商卖了,越快越好,然后去当铺把雄县的五百亩地赎回来,还给甄家,若有多余的钱,先暂且收着。”
陈济川从林延潮手里接过盐引,吃惊道“元辅大人,居然出手如此大方?”
林延潮不以为意地道“咱们这位首辅,家中可是山西的大盐商。记得嘉靖年时,严嵩之子严世蕃与宾客数天下富家,积资满五十万以上,方居首等,其中就有晋商三家。”
“其中平阳、泽潞豪商大贾甲天下,非家资十万以上不能称富,有此你可知山西盐商之富吧。这几张盐引对首辅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
陈济川犹豫片刻道“老爷,小人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说吧,你我还需有什么顾虑吗。”
陈济川道“是,小人看着,阁老们不愿出面向天子直言,反而让老爷你去说,总感觉他们是在拿老爷当枪使。”
林延潮点点头道“不错,张蒲州确有这个心思。”
陈济川道“连元辅,次辅这等人物都不敢出面,那老爷何必出这个头。若他们有大腿粗,我们还不如手指细,一旦天子降怒,老爷以后的仕途可是全完了。”
林延潮笑着道“你这话分析得不错,但已是说的晚了。”
“晚了?”
林延潮点点头道“从我进张府上,坐下来赴宴,张蒲州向我相托起,我就不能当作此事没有发生过,这些话没有听到过。”
“他张蒲州今日能这般厚待我,将来翻脸就更不容情。若我现在打退堂鼓,那么不待天子降罪,第一个收拾我的就是他张蒲州。”
“所以从方才进屋起,我就没有退路了。”
陈济川听了不由色变。
林延潮淡淡地笑着道“你怎么怕了吗?”
陈济川垂头道“跟老爷的第一日起,小人就没怕过,再说老爷既想清了前因后果,那么胸中必有对策。小人跟老爷鞍前马后效劳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