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对于林延潮而言,有两个选择。
若直接将此信单独上交给皇帝,将来破了御史被杀一案,那么皇帝肯定会嘉奖自己。若是交给丘橓,那么自己很难有什么功劳。
不过此事也很有风险,若林延潮真将这案子捅到了皇帝面前,自己以后在河南官场上也怕是寸步难行了。
所以大多实力办多大的事,丘橓身为右都御史,当今都察院的二号人物,是有这实力办下此案的,故而林延潮是坐观他之成败。
当夜林延潮将信交给赵大,张五二人,让他们连夜送给丘橓,并禀告张鲸说御史被杀之案有眉目了。
赵大,张五接信时都是一脸又惊又喜的神情,因为他们与林延潮一般都这等终于可以甩锅的想法。办完这趟差,他们就可以回京,不用在这苦地方苦熬了。
对于林延潮,现在赵大,张五是千恩万谢。
却说丘橓要来河南的消息,可是令官场上一夕数惊。
在大明官场上,京官还算是‘清廉’。
因为他们只收‘炭敬’,‘冰敬’,这些都是官场上的往来馈赠,不算贪污的把柄。
这样京官当了婊子又立了牌坊,一面收着钱,一面说我这钱干净,不是从老百姓身上剥削来的。
但外官就不同了,外官不巴结京官,那在官场上就没办法混下去。外官又无同僚馈赠,故而为了保住乌纱帽,只能收受贿赂,剥削地方。所以整个河南省的官员,有几个敢说自己是清廉的。
而这一次他们作死碰到的是丘橓。
丘橓什么人?
勇于任事,不讲人情之人,他为官清廉可比海瑞,又以强直好搏击而名称一时。
当时天子要抄没张居正家宅,百官首鼠两端不愿去。
丘橓因与张居正有旧恶,在这时挑起大梁,向天子言之凿凿地说‘湖广一省之脂膏,半辇载于张,王(王篆)两家。’言下之意,张居正,王篆乃巨贪。
于是天子将抄家之事委于丘橓。
当时于慎行,申时行,许国,赵锦(右都御史,丘橓的前任)都写信劝丘橓手下留情,丘橓却皆是不纳。
丘橓抄家之时,搜监之人将张家女眷身上亵衣剥至肚脐以下,连赵太夫人也不放过。
之后严刑拷打,张敬修自杀,张懋修投井而死不成。
当时张元忭忿忿道,此乃辱其母,杀其子之举。
张敬修自杀后,丘橓向天子狡辩说‘求其生而不得,则死者与我皆无恨也’,一副此事与我无关的样子。
后抄没张家仅二十万两银,与丘橓当初所言两百万银子可谓天差地别,于是邱橓就说张家早将脏银都藏在王篆,曾省吾,傅作舟家中,曾省吾受寄十五万,王篆十万,傅作舟五万。
丘橓以此将张居正之案扩大,以此株连他人。
之后丘橓抄家拷打审问王篆,曾省吾,傅作舟,将三人家中尽数抄没后,共计所得不过十二万两。
然后丘橓大笔一挥,将这抄没三人家产来得十二万两,说是张居正寄脏银存于三人之家,以向天子回复,否则哪里来得‘湖广一省之脂膏,半辇载于张,王(王篆)两家’之说。
后丘橓因百官叩阙之事,方才停手,否则此案还没完。
(历史上丘橓从王篆,曾省吾,傅作舟搜不出银子,迁怒于地方官,弹劾荆西道右参议许一德,分巡荆西道佥事张应诏,钟祥知县王希尧举措不当,包庇王,曾,傅三人,甚至帮三人变卖家产,田产,总之一句话抄出的银子不合丘橓的预期。
然后许一德罢官,王希尧贬官,张应诏因检举张居正同党陈瑞,殷正茂,免于处罚。)
从审理张居正案看出,丘橓乃冷酷无情,以及好株连,宁错杀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