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通判先放而后抓,此事令林延潮震怒。
这若传出去,很损林延潮的名声的,因为林延潮当初是'收了钱'的。拿了钱就要给人办事,这是天经地义的,丘橓如此出尔反尔,实在令林延潮颜面扫地。
陈济川向林延潮道“老爷是否立即去见都宪?”
林延潮道“也好,我正要讨个说法,立即更衣。”
林延潮更衣后,正欲出门却停下脚步。
陈济川问道“老爷,可是有什么疑难?”
林延潮道“丘橓敢出尔反尔,那也料到我会动怒,上门找他要说法,他必已备下说辞。如此上门也是无益,只是讨个没趣,要不回人来。”
陈济川闻言立即对外面道“不要备马车了。”
陈济川随林延潮重新回到签押房。林延潮向陈济川问道“你看丘橓此举欲何?”
陈济川垂下头道“都宪可是正二品大员,小人如何敢揣测?”
林延潮点点头道“我倒是有点明白了,看来他又是要将此御史被刺案,办成如张江陵那般的大案,株连者众。”
陈济川道“这……这不是吧。”
林延潮道“御史被刺之案,虽说尚有细节不能确认,但已是明晰了。当初御史来此查案,发现了河南官场上,于河工上偷工减料,以致大堤冲垮。于是御史准备上告朝廷。管河同知得其仆回报,与御史谈判不成,故授意其仆刺杀于他。”
“刺杀之后,前归德府知府,命仵作假造御史自杀之相,然后呈报朝廷。其间河南道藩司,臬司,以及本府不少官员,或者知情或半知情,不上举也罢了,还隐瞒此事。最后以御史自杀之实,禀告天子。这就是此案首尾。”
陈济川闻言骇然道“那应怎么办?”
林延潮道“此案要破不能,如何审有三等办法,大办,中办,小办。”
“所谓小办,就是将包庇的前归德府知府,以及杀人的管河同知问罪,即可向天子交差。”
陈济川道“此太便宜了,其他贪赃枉法之官员了。”
“所谓大办,就是将一系牵涉其中官员,凡在御史被杀之事上知情,隐匿不报之官员,在河工上贪污,尽数拿下问罪,如此不仅是原先的知府,同知二人,半个河南官场都要牵涉其中。”
陈济川又为难道“这官员都抓了,那让谁来当这官。”
林延潮道“还有中办,虽说眼下前管河同知还未押解上京,但其背后多少有河道衙门指使。而且河工上下出了这等弊案,河道衙门监督不利就是首罪。”
“所谓中办,就是抓河道总督李子华,河道衙门上下一干问罪。”
陈济川道“抓一个二品大员,既能震慑官场宵小,也足以对天子交差了。不知老爷之意是如何办?”
林延潮苦笑道“老爷我哪有什么意思,轮不到我来作主。当然是以首辅之意,马首是瞻,我立即给元辅写信禀告此事。”
数日后的一个半夜。
陈济川手持烛火敲林延潮的房门,口称京里来人。
林延潮摇了摇头,心想申时行的人来的真是会挑时候。
林延潮生怕惊醒了浅浅,蹑手蹑脚起身,然后披衣至外间。
烛火下,一名穿着青衣的仆人侯在阶下,一言不发地给林延潮递上一封书信。
林延潮拆信阅之,但见信上写着几个字‘郑伯克段于鄢’,正是申时行的手迹。
林延潮阅信后,对申府仆人道“下去休息。”
又对陈济川吩咐“好生招待。”
然后林延潮回到了书房,见‘郑伯克段于鄢’,当下从书房里取出春秋左氏传来。这郑伯克段于鄢乃春秋左氏传中的名篇,林延潮有过目不忘之能,早已是烂熟于胸,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