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锡爵看到林烃的来信也是思绪万千。
王锡爵与林烃有数面之交的,但都是匆匆一面,不过对方身上那份醇醇君子之风已是令他印象深刻。
但他印象最深的却是隆庆五年时,他因触怒时相高拱,而被贬至南京翰林院时路经太平府。
当时林烃正为当地知府,太平府原有规定,每年可从芜湖关上缴千余金为“郡守费”,但林烃却没有收,并取消了这个旧例,此事当地百姓都是有口皆碑。
同样清廉为官的王锡爵到当地听闻此事对此也极为欣赏,于是他路过太平府时投书于林烃,林烃也是以书答之,二人都没有以未曾相见则责怪彼此,颇有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意思。
而现在王锡爵见林烃在信中言辞恳切,刚风闻林延潮焚诏的消息即从浙江寄到了京师。
为众人负薪者,不可使其扼于风雪。
为天下开路者,不可使其困于荆棘。
林烃信里这两句话令王锡爵印象深刻,反复地念起来,多年以后他才得知这一句话乃林烃听自林延潮之口。
但读林烃这一番话,令王锡爵有些心底不太舒服。
他林延潮为人负薪开路,那么他王锡爵成了什么?
那不就是风雪与荆棘吗?
而从天下所向而言,王锡爵明白自己若不能在三王并封之事上有所建树,那么必成为众矢之的。
正在王锡爵细思之际,却听得下人道兵部尚书石星来信。
王锡爵听说石星来信第一个反应,不是也替林延潮说情的吧。
但转念一想,王锡爵知道石星与林延潮之间关系恶劣可谓人尽皆知,那么他来信必是为了朝鲜之事。
随即王锡爵拆开石星的信,当即发觉他又料想错了。
却说王锡爵乞病致休后,朝政由次辅赵志皋主理,有官员保举邹元标为南京大理寺丞。奏疏一上却被天子怒斥,言邹元标此人狂肆轻躁,并对保举的官员降一级。
至于赵志皋也是因此吃了天子斥责,但是内阁赞同的票拟明明是由三位内阁大学士一致决定,但为何只斥责他一人。赵志皋有些惊疑不定,于是也是上疏告病在家。
最后轮到三辅陆光祖主持文渊阁。
这一系列之事,对于陆光祖而言简直顺利异常,王锡爵乞休,赵志皋告病,终于苦媳妇熬成了婆轮到他主持阁务。
对于陆光祖而言,近月之事可谓顺利得不可思议。
王锡爵,林延潮相互攻讦,结果一个得罪了百官,一个得罪了天子,二人都是岌岌可危。而自己先是取得了密揭上疏之权,同时现在又代替赵志皋主持内阁之事,现在内阁就他与张位两个人。
张位资历官位都远不如他,现在阁内可谓是他一人主事。事情顺利得出乎意料,反而令他有些不安。
这时候陆光祖的管家急急赶来向陆光祖道“老爷,刚刚听得消息,王锡爵离开府邸了。”
陆光祖皱起眉头“他不是称病之中吗?这个时候离开府邸能够去哪?”
管家低着头道“老爷说起来难以置信,王锡爵亲自去了林延潮的府上。”
“什么?”
陆光祖立即感到不寻常“这是怎么回事?当朝宰相居然屈尊拜访礼部尚书。这是何意?”
“实在不清楚,但是这二人现在应该是势如水火才是。王太仓居然会破这个例亲自往林延潮府上拜会,谁也不知他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陆光祖现在一切顺利,在于王锡爵与林延潮二人的不和,但是二人一旦和好后果不堪设想。
“立即派人去探!”
而此刻王锡爵的大轿已是缓缓地停在林府。
王锡爵从未没有想到自己身为当朝宰相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