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原比他们想象的快上许多,也不知是天意如此,司夜离带去的密函尚未到达黔郡,那边已经出了事。也不过是瞬息的事,天已变幻莫测,早就风云骤变,风起云涌。黔郡的急报一波一波派人八百里加急送往凤都,怕是朝堂内外早就乱成一团。急报是丑时送达的,西凤帝才刚入寝不多时,殿外的太监就急急忙忙来传报,因着送加急奏折的是御林军统领段晏,徐暮也不敢怠慢,只得呈了奏折上去。此时距离早朝不过两个时辰,西凤帝当下震怒,令徐暮去召了司夜离连夜前往宫中。
在来的路上司夜离得悉了此事,黔郡用赈灾所用银两铸造的堤坝经不起洪水的袭击坍塌,洪水来势凶猛,一路途经几个村庄,淹了数千人不说,害得灾民流离失所。眼看着县令已经无法阻止灾民的群起奋勇,民间对朝廷也是怨声载道,直言西凤帝根本就没有将这笔灾银拨款下去。
司夜离隶属文官,又身为辅相,当属直辖管域吏部,现在这件事出在吏部,和他脱不了关系,西凤帝便是责问,也是拿他先开刀。
他望着浩瀚无垠的无边夜色,眸中幽暗,拢在宽大袖袍中的双手慢慢收紧,多少次他曾这样跌落谷底,眼看着就要看到黎明前的曙光,又一次被人推入黑暗。可是,那有什么关系呢,隐藏在黑暗中的人,无非是想要摧毁西凤帝对他的信任,可越是这样,越说明那个对手在害怕,害怕他的强大,害怕总有一天他会成为别人的威胁。
西凤帝端坐在乾清宫的书房中,身上披了件明黄色的长袍,发已束冠。夜色深寒,他却尤似感觉不到。桌案上摆着成沓的各地送来的奏折,有些已批阅的摆放在一边,更多的是尚未看过的。橘黄的琉璃盏中散发着明亮的灯光,殿中仅余徐暮一人在伺候着。
推开厚重古朴的殿门,沿着长长的青石铺成的地砖,那人就坐在案台后,虽然毫无声息的在翻看奏折,殿中唯有层层纸章发出的清脆声。却无端散发出一股令人胆寒的颤巍,和一股肃杀的不安气氛。徐暮见是他,朝他做了个暗示的眼神,那眼神分明是说让他悠着点,皇上正在气头上。
司夜离上前一步,撩起袍服,双膝于地,恭恭敬敬跪下道“奴才叩见皇上。”他的语声不悲不亢,在这瞭亮的大殿中自成一股特色,低沉中饱含着如沐春风般的清悦,正如他的人一般清逸脱俗,翩然优雅。
西凤帝含眸凝注在案台上龙飞凤舞的字体,一行行一字字皆是对此次辅相疏责的鞭笞声。作为西凤帝一手提拔起来的人,可视作为他的心腹,自然也有人想将其除之后快,又甚者先将他拉下马。怪只怪司夜离风头太甚,又无可找出他的把柄,只好借由此事来扫一扫他的风头。此时墙倒众人推,古往今来都无可厚非。在朝中与他交好之人有之,又有谁敢真的出声去帮他。他心中自当清楚,这件事无非是他圣眷太荣,早就蓄谋已久,否则也不会挑在这个时候。
西凤帝并无让他起来,司夜离也不敢起来。望着高案上神情肃穆的老者,他似乎有些恍然,竟怔然地凝视着他。他知道西凤帝是对自己失望了,因为在那位老者睿智的目光中满含着落寞。或许也不是对他的失望,而是明明知道朝中有着那么一股势力想要去摧毁他安插的棋子,可却无能为力的任人对自己步步逼近。他明明知道是谁,却下不去这个决心除去。为权者,最忌讳的便是优柔寡断。他想要以此来挟制住这股势力,他在等,不知是等一个结局,还是等一个开始。
然而,司夜离也在等。他在等这张黑手浮出水面。对他的打压或许只是一张编织的网,想要网住的是更大的利益。他们没有证据,唯一与这件事有关的便是陈政亦,他自己或许都在迷雾中,被人利用也未可知。
早朝的时候,果然吏部尚书的位置是空着的,据闻陈政亦滥用职权,私自收受好处,已被关进天门府的大牢收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