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静静地面向对方,年年想了想,重新构建出自己的身体,随意罩上一件白色的长袍,在没有方位也没有物质的这个空间里,摆出一个向后倚坐的姿势。
顺手被年年捏出形状的西米尔坐在了她对面,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被捏出三只眼睛两张嘴。
“不满意的话你可以自己修改。”年年拄着下巴,说道。
“我可没有预留给自己太多必要手段之外的权限。”西米尔笑笑,答道。
年年稍稍有些错愕:“那你还敢玩这么大?”
不用语言交流,她已经知道西米尔和尼克等人做了些什么,也知道西米尔放弃了什么。
阿尔伯特......等他冷静下来,估计是恨不起来她年年了。
西米尔如此做法,等于是在否定他们两人此前的心血,可是,年年与西米尔这两位当事人有志一同地糟蹋起了这辛苦得来的成果,只要阿尔伯特还留有最基本的理智,就一定会先反思。当然,换句话说,在这个数据世界再次开放之前,阿尔伯特除了思考,也没别的什么手段可用了。
“接下来呢?”
她刚才那句并不是需要得到回答的疑问,所以便直接进入了下一个话题。
西米尔微垂着头,沉吟不语,那张初见时倨傲的面孔此时竟然显得有些茫然。
“你不会打算就这么跟我一起,两个人一直待在这里吧?”年年无奈地推进话题。
西米尔下意识想点头,反应过来以后悄悄地抬头看了她一眼,正对上她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神,收敛了心思,叹道:
“你想一直封闭住这个世界?”
“不想。当然啦,如果能换个人陪我的话,我倒是不介意把这里布置成理想中的住所,在这里待上个十天半个月。”
年年扫过两人身周的大片空白,目光落处,青青草地弥漫开来,参天大树拔地而起,一盏盏灯笼似的树屋挂在树梢,瀑布从繁星点点的天边落下,轻纱一样的紫色极光在树梢飘动。
整个游戏世界正在进行根本上的数据还原,除此以外的指令和规则都已经不存在,被困在这里的年年已然成为拥有最高权限的管理员,她的一个念头,便可以将她所身处的整个环境重塑上数次。
西米尔抬头看了看那个唯一的亮着灯光的树屋,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在这个故事里,他出现的很早,也太晚。
像是察觉到了西米尔的颓然,鹅毛大雪飘飘洒洒地落下,片刻后就在两人腿边积起了厚厚的一层,大雪压在树枝和树屋上,仿佛随时都要把它们扯落向大地。
西米尔回过神,看着陷入沉思的年年,猜测她此时的心境。
“你后悔过吗?”西米尔问道
——因为他后悔过,在很早的时候,在偶尔失神的怀念中,在不时的质疑和犹豫中。
“从未。”年年不假思索地回应
——这正是她一路走来的选择所构成的瞬间,当外界的时间和世界变化都落入静止和空白,她必须承认内心的方向自始至终是笔直的、一往无前的,这样才能深刻地意识到“活着”这个令人心旷神怡雀跃不已的过程。
“我不如你。”西米尔苦笑。
年年仔细打量了他一番,若有所思:“其实,你已经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鲜活了。”
西米尔原本是人,结果想跑来这里做神,而最终,他还是更适合也更应该当个人。
“这就好,总算是有点收获。”西米尔欣慰地笑了笑,向后躺倒,双手垫在脑后,一副把所有事都交给年年处置的态度。
年年微仰着头,看着漫天大雪之中那间散发着温暖灯光的小树屋,又看到了树屋里走来走去的那些熟悉的人影,良久,幽幽长叹一声。
西米尔歪过头看她,用眼神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