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经此之后,府内除了有关府卫的事宜之外,别的什么再未有过行文送至杜浦羽面前。
一开始,还觉得如同个瞎子,到后来却是也慢慢习惯,甚至乐得清闲。
人最大的烦恼,便是来自于知道的太多,太清楚。
读书人,总是忧虑,正是因为书中的道理看的太多,而眼下的世道看的太少,脚底的路走的太短。
知道了那么多事情,记住了许多的道理,又能如何?还不是每天都得和平常人一样,为了肚皮奔波忙碌?
那小丫鬟,整日里跟着凌夫人耳濡目染,也该算是极明事理。
归根结底,便是以那些个圣贤之道教人易,但以圣贤之道治己却难。
先贤有言:“不自反者,不识病痛。”道理都懂得很多,而忽视了自身的反省,始终没能与自身相结合,时刻修正的话,不过是学了一堆说教别人话语而已。这铭记于心颗不等于铭记于身。
任凭谁,只要识文断字,那引经据典,脱口而出绝非难事。
这些所谓道理,也并非一无是处,但唯有与自身结合后二者相辅相成才是一套完整,“古之学者,得一善言,附于其身;今之学者,得一善言,务以悦人。”
杜浦羽日日行,故而不怕千万里,常常做,所以不怕千万事。
这场风波平息过后,杜浦羽反而十分欣喜,因为他同当日与凌夫人一起来到王府内当说客的傅云舟成了至交好友。
但王府有条令,王域有律法。
身为王府内府卫指挥使,不能擅自结交外官。尤其是诏狱与查缉司中人,身份特殊,一旦与外人产生联络,有了情谊,日后若是事端勾连,难免会有失公允。
因此杜浦羽却是不知该如何接过王爷的话头,只能轻微的从鼻子里“嗯”一声,连蚊子叫的都不如。
“你接着说吧。”
擎中王刘景浩看似不问府内杂事,但任何风吹草动他都了然于胸,没有任何例外。
王府内不得有外人留宿,可傅云舟有几次却是因与杜浦羽喝酒闲谈,不留神过了时辰,王府大门关闭,不得已,只能住下。
杜浦羽想起这些,只觉得后背发凉,脖颈处也变得僵直。
王爷还是当年的王爷。
马上马下,没有任何区别。
甚至在这一刻,杜浦羽觉得王爷要比曾经征战之时,杀伐果断的样子更加可怕……
外在的刀剑,哪里抵得过心中的锋锐?、
擎中王刘景浩身上的甲胄虽然已经卸去许久,但他心中的战刀却从未有过分毫懈怠。
“因在下与傅云舟极为熟识,又觉得他是凌夫人身边的红人,所以才上当受骗,误把他捏造的传令当真。”
“你就这么没有防备之心?!杜浦羽啊杜浦羽!以前觉得你还是个有脑子的人,不像是那般老兄弟,只知道凭着一股血性冲杀。怎的如今却是越活越倒退?反倒是比当年都不如……”
擎中王刘景浩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说道。
举目看向临近黄昏的云,张开口,却是未再说一字,也未曾叹气。
“傅云舟假传凌夫人口令,让府卫精简人员,尤其是游廊,门廊处不要过于显眼,否则前来‘文坛龙虎斗’的贵宾,恐怕会觉得咱么擎中王府不够心诚!卑职一听,好似也有几分道理,便就照做。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擎中王刘景浩追问道。
“只不过傅云舟这次来,却显得心事重重。以前的话,都会与卑职寒暄一二,小酌几杯。这次卑职也曾挽留,但他却再三推托,就连笑都极为勉强,像是强行从脸上扯出来似的。”
擎中王刘景浩冷哼一声,并未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