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春日的尾巴上,建邺城又迎来了一场大雨,没有电闪雷鸣,只有一片弥漫的水雾和满耳的雨声。
南方的百姓们对雨季习以为常,所以也乐得在这会儿放下事情歇息歇息,除了一些人家在冒着雨一边疏通着拥堵的排水渠,抱怨几声老天爷不给面子之外,一些孩子们反而是睁着大大的眼睛,被长辈们严令禁止的出去玩水的他们满是天真地望着天空,好奇地想为什么天上的神仙今天又哭得这么厉害。
“蔡琰。”秦轲站在房间里,怔怔地望着那个纤细的背影,她坐在门槛上,双手撑着下巴,静静地望着雨水落在水缸中。
睡莲开放了,洁白的颜色里晕染着一些粉,素净之中又带着几分妩媚。
秦轲打开了伞,垮过门槛的时候望了一眼阴沉的天空,心里却有些压抑。
听到秦轲的声音,蔡琰落落大方地站了起来,把自己的肩膀贴上秦轲的肩膀,就此并肩走上街头,动作并不急促,相比较满街匆忙躲雨的行人,两人就好像游玩的来客。
但蔡琰却知道秦轲此刻的心情沉重,之所以走得磨蹭,其实是在畏惧,畏惧着把一条残酷的消息交给那位十分年轻的未亡人。
她也不多说话,只是静静地陪着,哪怕鞋子已经因为迸溅的雨水越来越湿,依旧没有半点怨言。
“黄老将军的大军已经和高长恭对峙近一个多月了吧?”秦轲突然开口,眼中闪着复杂的光,“那么算来,张明琦已经走了有一个月了。”
走,其实这个字眼并不十分准确,因为张明琦没有走,而是回到了建邺,只不过他这一次回来却不是骑着战马身穿盔甲,而是一具棺椁,尽管里面铺设了防腐的香料,可漫长的运送和连日的下雨依旧还是还是让尸体已经开始腐败。
站在棺椁旁,能看见张明琦穿着一件轻薄的丝绸衣衫,脸上盖着的一块金丝织造的巾帕遮住了一双满是释然的眼睛。
可秦轲现在闭上眼睛,那张脸依稀还在眼前,甚至好像街头巷尾,他会在某一刻突然出现,带着他那个深爱的姑娘,满怀笑意地对着两人打着招呼,又坐在一起喝酒到微醺,小声说着从军以来的事情,尽兴后又各自归去。
原来得到好朋友的死讯是这样的感觉,很难哭天抢地,也做不到嘶吼抓狂,只是胸口慌得厉害,好像里面藏着一只恐惧的小狼,在其中不安分地抓挠着。
你其实很清楚这种恐惧来自何处。
因为从此之后,你再也看不见那张熟悉的脸,听不到那个熟悉的声音,仿佛是一块本该完整的拼图就此缺了一块,并且再也找不回来。
雨水一滴滴地顺着伞沿滴落在青石铺设的街道上,滴答的声音被淹没在漫天大雨之中。
走到张家的时候,秦轲发现阿布已经先他一步在门外等待了。
在这些日子以来,阿布已经在军中事务的处理之中证明了自己的能力,以至于就连朱然都对他十分赏识,商量军务时都不忘把他带在身边,足见信任。
然而此刻的阿布却丝毫没有一点军中红人应有的英武,不但一身的黑色牛皮甲胄已经完全湿透,眉毛的末端也还挂着雨水,眼睛又红又肿,显然是在军营里已经哭过一场。
在他的身侧,被牵着缰绳的战马在身旁有些无趣地摇晃着脑袋,鬃毛上也正在滴落着雨水。
得到校事府传去的消息,他几乎是马不停蹄地赶来,但一直到张家的门口,他反而有些不敢去敲响那道门,哪怕他知道里面一定生着微微的炉火,甚至还会有热茶和巾帕,可心里的冷意,又哪里可以被这些所驱散?
但事情总归是要去做的,特别是当张明琦去世之后,作为建邺中他最好的几个朋友,秦轲和阿布只能是硬着头皮敲响了门扉。
几乎是在敲门声落下的瞬间,没有一点心理准备,大门就已经被打开,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