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咬着牙,勉力前行。
肋间越来越疼,连吸气都会扯动伤口,更别提迈步奔跑。出道以来,除了有限的几次,他几乎没有徒步行军的时候,哪怕是驽马也会有一匹。现在有伤在身,却要步行,他有些承受不住。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重,肺部却像刀子割一般疼,气息也越来越急促。
张飞将长矛交到左手,右手拉起刘备的手臂,架在自己肩上。刘备本想拒绝,可他实在支撑不住了,只能低声说道“益德,谢谢你了。”
“府君,是不是饿了,没力气?”
“别再称我府君了,我现在是一曲军侯。”刘备喘息着,汗如雨下。“腰间挨了那竖子一矛,怕是断了肋骨,不能动作。”
张飞哦了一声,这才知道刘备受了伤。在此之前,刘备只是动作慢些,倒没看出来受伤。想起那场遭遇战,张飞也非常恼火。他转了一圈,没看到麋芳的身影,只看到了陈到。由此可见,麋芳甚至不是孙策的近卫骑士,只是一个普通的亲卫骑将领,武艺还不如陈到。居然被一个无名之辈击败,实在令人气闷。
“早晚折了这策。”张飞低声咒骂道。
“益德,不可。”刘备脸色大变。“云长伤重难行,惹怒了孙策,他迁怒于云长,如何得了?”
听到关羽的名字,张飞不敢再放肆。关羽随主力走了,说是养伤,其实是人质。简雍也在其中,他们四人被分作两处,分明是孙策故意作此安排,让他们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我背你。”见刘备冷汗如豆,连战袍都湿了,张飞一咬牙,在刘备面前蹲下。刘备却坚决不肯。张飞力气是大,但毕竟是人,背着一个人行军,谁也不知道要走多久,万一遇敌,他没力气应战,更加危险。
见刘备不肯,张飞更加恼火。孙策从陈王那儿讨来了一百多强弩手,每人配备了一匹战马,却不肯给刘备一匹马,实在是欺人太甚。这里面有二十多匹马还是从他们手中抢去的呢。除了战马之外,他还抢走了他们近百头轻送辎重的牛。除了他们自己的衣甲和武器之外,他们已经一无所有了。
张飞越想越气,让刘备扶着树休息一会儿,提着长矛,气冲冲地来到孙策面前,张开双臂,拦住孙策去路。孙策勒住坐骑,不解地看着张飞。
“我……”叫阵的话涌到嘴边,张飞又想起了刘备的提醒,又生生咽了回去。“我要一匹马。”
孙策一口拒绝。“军侯无马。”
“伤者当有马。”
“玄德受伤了?”孙策转身看着不远处的刘备。刘备原本扶着树,见孙策转身,他立刻倚着树坐下了,一副快要死的模样。孙策见了,缓了口气。“他什么时候受的伤?”
张飞觉得很丢脸,不肯说是被麋芳所伤。他咬咬牙,跪倒在地,重重的磕了两个响头。
“请将军开恩。”
孙策很意外。磕头是大礼,拜见皇帝都不一定要这么隆重。看来刘备伤得不轻,张飞是真的急了。他想了想,命人牵来一匹马,亲手交给张飞。“这匹马算是借你的,供玄德骑乘。待会儿如果有机会与敌人交手,你可以去夺,如果能夺到战马,你们以后就可以骑马。”
“好!”张飞爬了起来,也不道谢,牵着马就走。许褚大怒,刚要追上去,被孙策拦住了。“算了,他虽然冥顽不灵,却是义士,不宜过于折辱。”
许褚哼了一声,收住脚步。
张飞牵着马来到刘备面前,将刘备扶上马。刘备坐在马背上,抱着马脖子,长出一口气。跨上马背,他才找到几分熟悉的感觉,勉强有了点安全感。
“多谢益德。”
张飞不吭声,一手提矛,一手牵马,闷头赶路。
——
赤亭。
蒋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