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鸨儿使瑶琴与董泉并坐,自己横坐,只夹七夹八的打诨。饮了半晌,董泉道“俺自吃不惯闷酒,与瑶琴豁个拳儿,才有些兴趣。”瑶琴初然不肯,当不得张鸨儿连丢眼色,瑶琴不敢不依,只得出手。谁知董泉是个粗直蠢汉,那晓得豁拳的秘诀有个腾挪闪躲,先叫后出。他只捏着拳头高声颡气,从背后豁出来喝五叫六。瑶琴只柔声媚语,便豁得花一团、锦一簇,十拳中倒赢了七、八拳。张鸨儿将大杯筛敬。董泉吃一杯,只叫“好个拳头,吃得俺也心服!”遂连输连吃。及至费尽了力气,赢得瑶琴一拳。瑶琴因要留量,又不肯多饮。
董泉见了,发恼起来道“酒也不肯吃一杯儿。俺不会独吃?要你来弄鸟!”张鸨儿见状,忙赔笑说道“我小女不肯吃酒,却是她的好意,借花献佛,替你老人家得酒得色。可知将她灌醉了,夜间有甚鸟弄?”董泉听了,方才哈哈大笑道“若不是你说,险不错怪了人。想来还是俺拳低,如今掷个色儿。”
便叫伴当取过色盒,内中摆着六个牙骰,因说道“俺也却不晓得什么闲文,只同瑶琴对掷,见个红吃一杯吧。若是走色、跷色,便是有红也不算。”遂高高兴兴一递一掷。不期心粗气浮,一时再掷不出。及至掷出红来,不是色子跳出盆外,便是两个色子叠在一堆。瑶琴只是暗笑,还用纤纤玉手轻轻的捉绿箝红,掷将下去,盆内不是三红便是五红,弄得董泉吃也吃不及。
张鸨儿恐他又要发恼,连忙赔笑说道“人逢喜事若有神助。小女今日接了员外,恁般喜事,故此只掷出红来,要员外多吃杯喜酒。”董泉听了,直喜得爽心燥脾,遂杯杯不却,有了六、七分酒意。众伴当点上灯来,便不掷色,只与瑶琴玩玩耍耍。不一时,同入房去。张鸨儿见进城不及,也就宿了。
只说这殷尚坐在房中,便坐得无聊无赖,只得除下一只紫萧,吹弄了一番,甚觉无味。因困倦起来,遂和衣睡倒在床上。不期睡醒时已是傍晚,连忙坐起,不胜惊疑道“她许我下午即回,怎么这早晚还不来家?闪得我独自在此,好不闷人!”
正惊疑间,早有使女点灯进来。忙问道“你家姐姐怎还不来家?”使女道“敢怕也就回。俺娘不在家,没人料理,官人只胡乱吃碗夜饭吧。”遂去送进两碗菜饭来。殷尚见了,好不耐烦。因见果是没人,只得吃了一碗,叫她收去。遂对着一盏孤灯,侧耳守等回来同睡。不期守等到三更,并不见到,不胜着急。要出房着人去接,却见人俱睡熟。因想道“必是她家留酒。从来女人吃酒,必是夜间,敢怕搬演故事、跳对儿耍,怎肯放她先回。大约天明才来,我今等也无益。”便又睡去,一时那得睡着,只千思万想,看着到了天明。起来梳洗完,还不见瑶琴回来,便十分着急。叫人去接,使女中虚应声自去。
又等了多时,只得出房到室中来。忽见张鸨儿回来说道“昨日小女拜寿回来,不期恰遇着前日说的这个富商看见,不由分说,着得力人抬了回去。我一时没法,只得同去看个下落,今日先回。”
殷尚听了,竟似一桶冰水从头顶上直浇到脚底,冷了半身。呆立了半晌,问道“果是真么?”张鸨儿笑道“我们一个勾栏院人,子弟们你争我夺,有钱为上,是个常事。终不然是良户人家,只被你一人占住,哄你什么?如今女儿不在家,大官人须索别处去走动些时,有钱再来!”说罢走入内去。
殷尚忽听得瑶琴被人半路邀截,打发他出门,不胜恼怒。因转了一个念头,恐瑶琴回来,日后不好来住,只气忿忿走了出来。便一路寻思道“什么富商?怎恁的目内无人?将我一个热突突的瑶琴半路截去,叫我怎气得他过!若不寻着与他做个对头,也吃这勾栏内人作笑柄,后来走动也没光彩。”忽想道“我中了鸨儿的离调计了。她与人串通,只说拜寿,将瑶琴送去,决不在院内欢耍。我如今只去暗暗寻访,决不与他甘休!”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