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类,就是人心。”
“只有他们的这些需求得到了满足,人心自然而然就会得到。”
屋内沉寂了一会,一直在深思的薛昆林突然抬起头,追问道:“如果有些人与另外一些人的需求相冲突,比如乡绅世家,希望自己手里的土地越来越多,但是他们手里的土地越多,乡民手里的田地就少了,那如何保证他们的耕者有其地?此时该争取谁的人心?乡绅世家,还是乡民村夫?”
岑国璋学奸猾了,他憨厚地一笑,“这个问题太深奥,我答不出来。”
杨谨、薛昆林等人不由自主地把头转向老师王云。
王云手里的扇子指着岑国璋,好气又好笑地说道:“你这小子,不当人子!又在这里装傻。你心里肯定早就有了答案,只是想看看我们的态度。”
岑国璋此时已经学得俞巧云装傻功夫的七成,咧着嘴一笑:“老师,你说什么,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
王云也懒得管他,自顾自地说道:“我王家,是余姚世家,从高祖敬仁公开始,七代积累,有良田四千余亩,山林万亩,其余茶场、瓷场、丝茧厂、商铺无计。按理说,我该争取乡绅世家的人心。”
“以前我也是这么认为的。黔首百姓,愚昧无知,懂什么?他们是羔羊,是草芥,需要我们这些读书人去教化开导。”
“那年我被贬去陇右,路途近万里。当时我们师徒十八人,风餐露宿,几次差点饿死在路上。良玉,你还记得吗?”
杨谨眼里闪烁着泪光,喃喃地答道:“老师,我如何不记得?在那些鬼地方,就算我们身上有银子铜钱,也难以买到一口吃的。”
“是啊。那几次,都是淳朴的乡野村夫们救活了我们。他们把为数不多的野菜饼子掰开一半,给了我们。一路上遇到抢劫我们的暴民,也遇到救活我们的乡民。我不记得那些穷凶极恶之人,却记得那些淳朴憨厚的笑容。他们咧开嘴,露出黄黄的牙齿,看着我们啃下他们省下的那点粮食,露出发自内心肺腑的笑容。”
“还有在豫章,我不记得在虔州、吉春杀过的那些山匪盗贼。那些毫无人性,抢夺救命粮食的家伙,砍得再多,我也记不住一个。只记得那些奄奄一息,满怀期盼看着我的灾民们。他们得到了一口救命粮,一口稀粥伴着一口泪水。”
“疏通运河时,我不记得运河上往来的那些达官显贵们,只记得那些寒冬腊月,光着上身,背着纤绳,几乎要匍匐在地上的纤夫们。他们拉一趟船,整整十五里,一步一个坑,最后浑身冒着汗水白气,只挣得糙米五升。要想养活一家老小,一天必须拉两趟。要是那一天生病躺下了,一家老小就得跟着饿一天。”
说到这里,王云手里的扇子停住了,他望着虚处,双目满是星星泪光。
“怜我世人,忧患实多!”岑国璋脱口说道。
王云和杨谨等人忍不住转过头来,诧异地望着他。
“我编修《三海诸国志》,收集各处资料时,看到一份安息援征军随军书办的手记,说安息国有一古老教派,名为拜火教,也叫袄教。手记上说,该教在两河之地有一分支,后被大食人所灭。临亡前,该教派上下数千人,齐声高念一歌,举火自焚。”
“后来当地人感念这些人刚烈,记下了那曲歌,书办听完后,把它译成华夏之文。我无意中读过后,铭刻在心。”
“焚我残躯,熊熊圣火。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为善除恶,惟光明故,喜乐悲愁,皆归尘土。怜我世人,忧患实多!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王云喃喃地念道:“怜我世人,忧患实多!”连念数遍,然后泪流满面。
他擦干脸上的泪迹,环视一圈在座的弟子门生们,郑重地说道:“现在,你们该知道,我想要的人心是什么了吗?”
“学生们都知道了!”众人俯首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