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到最后,众人沉默,然后只低头赶路,气氛压抑。
大胜,带来的绝不是大喜。
三军在外,城防空虚,大逆者虎视眈眈,而西域到京师路回程遥遥,王师远水解不了近渴,最怕抵达那一天,帝宫都换了姓了。
沈钰藏好怀中阵脚粗糙的护身符,一咬牙,狠狠大喝“三军听令!给我豁出命去往盛京赶!快,越快越好!”
长河落日,军队行进的脚步加快,马鞭高扬车轮转,和大变争分夺秒。
山雨欲来风满楼。
五月廿二,距离五月廿五还有三天。
京郊,山水静谧。
程英嘤敲开了萬善寺的寺门。
了心看着素面朝天的女子,先是一惊,然后看了眼女子的脚,芒履,履已被磨破,血迹斑斑。
“良家子走了功德阶?”了心倒吸了口凉气。
“听闻师太回了盛京,这几日就要叨扰佛寺了。”程英嘤合十。
功德阶,是萬善寺从山脚到寺庙之间的台阶,共有千级,在碧绿山林间如一条灰色长龙蜿蜒。
所谓求佛心诚,见佛见诚,真要礼佛的人到了山脚弃车马,规规矩矩的从台阶走上来,以显诚意。
当然后山也有行车马的官道,达官贵人或者裱面子的人,也可坐车马上来,反正礼佛的人千千万,各有各的敬法。
而最虔诚的一种,号称是素衣芒履,就是着素衣,穿芒履,去走那千级台阶,因为芒履粗陋,往往走到一半,就会把脚磨出血来。
了心往程英嘤身后看了眼,功德阶上一条血迹,从山脚延伸上来,连到女子脚下。
“我佛慈悲,看来良家子这阵子,是打算日日行功德阶了?”了心轻叹。
“不错,故来佛寺借住。”程英嘤一拜,语调微有不稳,“愿日日行功德阶,磨去有罪血肉,得佛祖庇佑,祈他平安顺遂。”
他。简单的一个字,了心就懂了。
她侧开身,让路“良家子请,客房都收拾出来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
五月廿三,距离五月廿五还有两天。
寮峡,是玉山深处的峡谷,因为易守难攻,地势隐蔽,形同一个寮子,故名寮峡。
两千死士列阵,刀枪磨亮,杀气在谷中聚集,他们鳞甲里穿的却都是白衣,提前为自己服好了丧,此去不归也。
陈粟立于点兵台上,斟酒,举杯“当年尔等加入南边党人,为的都是薛行首一句话,但凡有物向赵家取,入我彀!如今薛行首不知所踪,在下不才,添居帅位,如今万事俱备,我们等这一天等了五年!为名利,为私交,为家族,不管你是为了什么,讨债的日子,到了!”
死士中间响起稀稀落落的大喝“向赵家讨债!!!”
终归是有人迟疑。怕了的,后悔了的,不服陈粟的,死亡的威胁近在咫尺之时,本能的求生欲开始动摇军心。
死士,便是注定会死的将士,名字是这么叫,但真当水淹过鼻喉了,谁不会挣扎一下。
陈粟捕捉到这一部分人脸上的理智,是的,理智,他不允许有理智,尤其是在举旗前,注定要由血肉与禁军对抗。
都疯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