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爷爷?”周五晚上提早放学,仔仔一进家便喊人。
“哎——”老马刚打了个三分钟不到的盹儿。
“啊——雨好大呀!”仔仔放好雨伞,进房用抹布擦书包外侧的水。
“雨这么大呀!”老马有些吃惊,坐了起来。
“可不?真后悔没带雨衣,我书包后面全湿了,你看书都湿啦!”少年里外翻腾。
“哎呀……你妈咋办呀?”老马两眼瞪得老圆。
“我妈有车呢!”
“进车前、出车后呢?”
“进车前、出车后都在地下车库呢!”
“展会车库有多大?每天进出好几万人能放得下她的车?你妈晚上回来那么晚,小区车库还专门给她留个位子?”老马提高嗓门连环问。
仔仔一听这话,没办法对答了。
“这么大的雨,淋一分钟就湿透啦!真淋雨了咋办?前段儿刚刚胃出血,现在公司办大展呢,她这时候要感冒了咋办?你赶紧给她打电话,你妈没带伞的话你去给她送伞!这是秋雨,凉的!而且一时半会停不了!现在还不到九点,送个伞不算晚,来得及!快快快!”老马用命令的口吻坐床上指挥。
仔仔听这么一大段儿,表情瞬间凝固。慢慢地擦着书包,心里的妖魔在打架。
“白吃白喝十六年了,一让你干活就这德行?”见他慢吞吞地没反应,老马急得生气了。
“没说不打呀!这不……擦书包呢!打!现在打!”
挂了电话,少年有点失落。妈妈果然没带伞,可她也说了不需要伞啊,而且送伞这个项目完全不在他的计划之内。何一鸣晚上之所以冒大雨骑车回家,是因为他跟顾舒语约好了打个电话。追了顾舒语那么久,电话粥拢共才煲了两个!为了等这通电话,他激动了整整两天,电话里要说的笑话、段子反反复复排练了好几遍。
少年郎心里煎熬,忽然灵光一闪。
“爷爷我给我爸打电话吧,让我爸去送,还能让他俩修复修复感情!怎么样?”
“懒得你!赶紧打吧。”老马拉下脸白了个眼儿,妥协了。
何致远接到电话以后,兴致勃勃地立马出发了,想给桂英个惊喜,所以没有提前通知。他很享受在家人急需他的时候自己像英雄一般出场的感觉。出了地铁站,何致远朝会展中心的方向走。展会五点钟早闭馆了,除了工作人员可以持证进出外,其他人均进不去。致远不确定桂英是在展馆还是在公司,于是掏出电话拨了过去。
拨了两次,响了很久,无人接听。
何致远以为桂英的电话没电了。前几年智能手机电池蓄电的能力一般般时,每逢展会致远必要在桂英的包包里准备两块砖头似的充电宝,以防她在工作最紧迫的时候因手机没电而突然失联耽搁工作。这次展会何致远全程不在,好几次在出租屋里他便担心过这些小问题,但他相信桂英会处理好一切细节,所以一直没叮咛。致远很清楚,桂英只有在依赖他时才会变成毛手毛脚、丢三落四的傻笨蛋。
他穿过会展中心门口的十字路口,预想着在展会周边找一找,如果展会周边没人他便坐车去桂英公司。踩着地上哗啦啦的流水,穿过展会前面的小广场,何致远打着伞小心翼翼地朝台阶上走。到展会的入口以后,他左右打望,进出的人很少,外面五七个不带伞等雨小的人、三四个送外卖的人、一两个送伞的人……正犹豫徘徊间,致远似是听到了桂英的笑声。
寻声朝东边的角落望去,灯箱旁边的那身型、那嗓门、那语速,正是妻子马桂英。再一望,桂英正和一个大高个子谈工作呢。何致远本欲往前,忽见自己穿着棕色牛皮的凉拖鞋、来不及换的灰白格子大睡裤、红黄格子长衫下穿个透点的白背心,左手提个湿哒哒的白塑料袋,右手举着把一角铆钉脱落的破伞……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