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说远儿……他回去啦……上班了呀!”二月二十七日一早,董惠芳被一通电话炸懵了。
“他不好意思跟你说,走之前心里难受着呢,这次真着急!我前天买到车票,可巧前天晓星她公公去世了,昨天一早我们四点起来送他,现在西安还没彻底开放,而且yq期间……”马桂英略微紧张地朝婆婆解释这些天发生的事情。
“哦……哦……”电话那头有气无力。
老人越安寂,桂英越难受。
“妈啊,他回去了,我还没回呢!我们商量好了,他先去学校上课把工作稳下来,我这边买到票了去湖南接你!哎您别不高兴,我俩早定好分头行动,着急忙慌地没来得及跟你说……”桂英想方设法地安慰婆婆,可老太婆言语间的失落女人听得分明。
“没事没事,工作要紧工作要紧……”董惠芳摸着衣领没了方寸。
“我天天在刷票天天在刷,这边一买到我马上动身去永州,到广东咱俩要g离,妈你心里有个准备!人家规定g离十四天……”
“哎……再说……再说……”
“再说什么?定了还再说什么!”桂英一怒,借着怒气又苦口婆心讲了一堆,试图用强势驱散老人心中的失落。
挂了电话,桂英跟致远说明情况。此刻何致远正在宾馆里制定往后每周的工作计划——每周日提醒学生在线开学、每周一组织在线升国旗、没课的晚上开启在线自习……新工作来得太快,何老师熟门熟路自然上手,校领导见他游刃有余也非常满意。
致远不打招呼先回去了,老母亲心里多少错落。半生供养,原望他光耀门楣,谁想这些年混得还不如没文凭的英英,说话做事越来越软,性子也孤僻冷落。碰到儿媳泼辣多事不知感恩的,一般人只嫌儿媳太坏不提儿子的不作为;碰到儿媳能耐懂事又特别孝顺的,董惠芳心里依然失落。儿媳的好遮不住儿子的弱。
如今找到工作又能怎样?方才聊起,董惠芳听桂英说目下聘请致远的学校资质远不如原先的中学,即便留下了将来也是合同工一年一签。一番培养,如今致远教书的学校哪比得上他原先在湖南的湘北一中,更比不得他上本科、读硕士的名牌大学。
老太太裹着毯子在阳台上晒太阳,眼见到了午饭时间,她哪有心思做饭。家里没什么菜,酱油炒饭她早吃腻了,青叶托人送来的零食干菜腊肉她也吃够了,老房子里的自来水还带着颜色,客厅的灯泡一闪一闪的,广播里整天是病毒yq、yq病毒。老人家想找个唱花鼓戏的频道这时节死活找不到,折腾半天,董惠芳搬来又重又大的收音机,擦掉灰后插进旧磁带,调制许久,收音机里放起了她喜欢的陈年老调。
两点多吃了些方便面、橙子和长沙年糕,喝了些桂英早前买给她的花茶,微微有精神的老太太又开始打扫卫生。前段时间做衣服做够了,现在一见缝纫机只想躲。这两天董惠芳着迷打扫屋子,每个地方挨个打扫,连卫生间的地板她也能一口气擦两小时。人总得有个消遣,要不何以捱过这没长没短的寡淡暮年。
重新打扫老屋子,好像重拾与老何在这屋里发生的一切。这些天搜刮出来很多老何的东西——旧帽子、新鞋垫、剃头刀、纯银的耳朵勺、生锈的大剪刀、来不及扔的烟灰缸、他专坐的实木椅子、扔在抽屉的旧手机……老何的手机是致远工作后买给他的——最老款的诺基亚,远他爸曾爱不释手,一遍一遍学着用拼音打字,以图给远方的儿子发些细碎消息。
回忆像电影一样在眼前播放,董惠芳应接不暇。她还没整理完自己跟致远父亲的衣柜,忽将柜门重重地锁了起来。等yq结束以后,她打算添置些靓丽的东西将家里装扮装扮,或者夏秋时候花钱给老房子搞个二次装修。这些天董惠芳已开始在网上搜索一些装饰用品,甚至在思考老房子里的装修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