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有一人无法返回宫门,都会令我难以承受。
毕竟斩杀李云祉是我必须要做的事。
但方才听过雪重子的一番话,也确实如此,我不愿承受的痛苦,他们也同样无法承受。
一行战船驶向浮光跃金的江面,暮色茫茫,残阳似血。
一行快马也从明月谷飞奔而出,落日熔金,余晖为一袭白发点缀上肆意、张扬的云霞。
雪止了,旧尘山谷的喧嚣也止了。
*
半月一晃而过,李云祉在无锋所在的山下设下重重机关。
即便上官浅和云为衫熟知地形,但队伍仍被困数日,久攻不破。
医馆内一切如旧,古树绿意盎然,雾气绕枝,常年浸润的草药香令人神安。
宫远徵站在檐壁的药柜前翻阅医案,阿沅迈过门坎,急切地跑到他身边,“爹爹,娘亲何时返回宫门,可有消息?”
他默了一息,合上医案,在阿沅面前蹲下身,“阿沅想娘亲了吗?”
“想!”阿沅双眸莹亮,期待地看着宫远徵,令他不忍心开口。
他抬手摸了摸阿沅发间的小铃铛,“阿沅乖,娘亲她……她归途时听闻象岗城售卖手艺精妙的陶响鱼,便绕路前去了。”
“那娘亲很快就会回来了吗?”
宫远徵垂下眼眸,半月之期已过,近日他几乎天天去执刃殿,但每次都失望而归。
阿沅抬起小手,拍了拍宫远徵的肩,“爹爹,你也想娘亲了吗?”
“当然。”他垂下眼眸,“我很想她。”
何止是想,如若知道我现在行至何处,他恨不得立刻飞奔而来。
阿沅向前迈了一步,凑近宫远徵耳边悄声道,“可叔公说,娘亲不要我们了,她不会再回来了,是真的吗?”
“胡说八道!”宫远徵当即驳斥道,眼底的戾气一闪而过。
看来断供百草萃远远不够,恨不得立即收拾了旁系那群多嘴的老东西。
他盯着阿沅的眼睛认真道,“娘亲最疼阿沅了,永远不会扔下阿沅!”
阿沅低下头,指尖把玩着发梢,撅嘴嘟囔道,“那爹爹不疼我吗?为何之前五年都不见你?”
“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是因为爹爹对娘亲恨之入骨,才不要我们的吗?”
宫远徵心口酸胀,眸中凌厉不见,眼角湿润,“对不起,阿沅。”
他低下头重重叹息一声,“这五年让你和你娘亲受苦了。”
愧疚难当,言罢将阿沅拉进怀里,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你可能不懂,但爹爹要告诉你,我很爱你娘亲,视她如命。”
“爹爹有迫不得已的原因,才离开这五年的。”
阿沅点点头,风带起发丝,叮当作响。
宫远徵握住他的手臂,退开身子,从袖口拿出一枚蛊虫放在阿沅的掌心。
“爹爹,这只蛊虫与你以前给我的都不一样……”
还未说完,那蛊虫的牙齿便扎进了阿沅娇嫩的皮肤。
他轻“嘶”一声,仍旧未甩开虫子,神情专注地盯着掌心。
宫远徵摘下手套,取过阿沅手中牙尖带血的蛊虫,放到自己的掌心,微微蹙眉,那蛊虫在咬过他之后化作了一摊血水。
“这叫双生蛊,以后只要阿沅疼,爹爹便能感知到,我一定不会让任何危险靠近你。”
他在心里暗自发誓,这辈子一定要守好我与阿沅。
前半生太苦,错过太多时光难以弥补,如若生命终归是一场告别,惟愿余生常伴彼此,足矣。
云之羽:清冷几千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