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至公堂上静得一根针丢在地上,都可听见。
解元林延潮依旧站在那,不争不辩。
官位最尊的万思谦,身为外帘官却不愿意插手内帘官的事,置身于外。内帘官之王世贞在低头喝茶,倒是其他几位房官露出了关切之色。
“你是何人?”方才那‘质疑林延潮年纪轻轻就乱立言’的官员问道。
堂下林世璧站在那犹如翩翩贵公子般,他淡淡地道“弟子乃乡试第三人濂浦林世璧,先父讳炫,曾任通政司参议,祖父讳庭?,官至大司空。”
濂浦林姓世代簪缨,林世璧的祖父林庭?,是林庭机的兄长,官至工部尚书,而工部尚书雅称大司空。
听了这牛逼的背景,众举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此人祖父官至二品,父亲是进士,而他现在又是经魁,简直是前途不可限量。那官员当下脸上带了几分恭敬道“原来是名门之后,不知你是如何知林解元有过目成诵之能?”
林世璧露出几分忿忿不平的神色来道这要从数年前说起了,当时这位林解元年纪虽小,却十分狡诈,与我打赌,从四书里任取一句破题,效曹子建七步成诗,看看谁快,但没料到解元郎依仗自己过目不忘之能早已背下整套程文集,结果我连败数场,以为不如一介孩童,后来才从他蒙师口中得知,他有此能。”
王世贞等人脸上都露出笑意,心道果真是狡猾。
众举人也是恍然,看了林延潮,再想想方才他整治刘廷兰的事,竟是得出解元郎有几分‘狡猾’的印象。
见众人反应,林延潮不由看了林世璧一眼心想,你这是帮我呢,还是黑我呢。
当下侯官县周知县也站起来道“解元郎过目成诵之事,下官可以担保,此事前任胡督学也可作证。”
不要怀疑周知县这么刻薄寡情的人,为何在这时替林延潮说话。若是林延潮中了解元,那么身为侯官知县,地方出了解元,在文教一项要被吏部考优的,可谓政绩赫赫。
而且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他还是林延潮的老师,因为县试时,是他录取的林延潮。
方才质疑林延潮的官员终于无话可说,向王世贞道“总裁大人,下官冒昧了,恳请责罚。”
王世贞温言道“你不过将众人心中之疑道出,何罪之有,若非你这一问,我们如何知道解元郎有这过目成诵的本事。”
“谢大人。”当下这名官员满脸羞愧地退下。
这时候数名官员,都是一并站起身来对王世贞道“恭喜,贺喜,这实是天降奇才佑我大明,总裁大人真是为朝廷选得一栋梁之士啊!”
王世贞闻言,不由抚须大笑。
到了这一刻,众官员,众举人还有什么怀疑。
之前替刘廷兰不平的何乔远,庄履朋等好友,心底也没什么好抱怨了。刘廷兰虽号称七岁千字倒履,但要他三个月内背下几百万字的程文文集,真没那个本事。这解元旁落,可谓是一点也不冤枉。
而刘廷兰此刻抿住嘴巴,望去十分严肃,不知他此刻在想什么。
这时候王世贞走到林延潮面前道“本官看了你乡试的朱卷,旁人都以为本官好拟古之文,故而写文和之,唯独你一人不随波逐流,因此你的文章令人眼前一亮,几位考官都在本官面前力保你的文章,就怕本官不喜,将之罢落。”
“当然本官始终以为‘编新不如述旧,刻古终胜雕今’,可你的文章平中见奇,扑中见色,流出苏海韩潮,却又直追苏韩二人,他日必群出众,故而这才破格将你取了第一,你懂了吗?”
众人都是用一番无比羡慕的眼光看着林延潮。有了一代文宗王世贞这一番话,林延潮的文章,将随着他十五岁解元的传奇,从此将名扬天下。
王世贞一席话,也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