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讲官值庐里。
值吏给林延潮,海瑞二人端上茶。
那值吏平素还好,但听闻对方就是名声赫赫的海青天时,端茶的手,也是一直在颤抖。
海瑞从头到尾拘着脸将茶水喝完,看都不看对方一眼,但尽管如此那值吏仍是颤栗不止。
喝完茶海瑞一副公事公办地样子与林延潮道“既有圣命,我们也不寒暄了,老朽开门见山了,直言之处请宗海见谅。”
林延潮道“岂敢,前辈以为兴办义学,当从何而起呢?”
“吏治不整治,兴办义学不可谈,”海瑞一句定下了基调,“天子一日未恢复太祖时严刑峻法,兴办义学之事就暂且搁置。”
林延潮心道天子是让我们来谈兴办义学的,你海瑞却关心吏治之事。小皇帝现在分明没有整顿吏治的决心,你这么说,他岂会听得进去?
林延潮道“晚辈以为现在吏治难以根治,需以教化为先,再徐徐图之。”
海瑞摇了摇头道“宗海,你为政经验尚浅,吏治为根,事功为实,根若腐朽,什么果子也结不出来。你切不可贪图一时功绩,为求升官,反而更令老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前辈……”林延潮刚要开口解释,海瑞却没有想让自己说的意思,打断林延潮继续道。
“老朽曾向世宗上书,言革新吏治,不过是一振作间而已。二十余年转眼已过,世宗未办之事,令天下吏治愈坏,再不图刷新吏治,大明就亡了。”
“如一绳索,打了绳节,初时尚可解,但此后不去理他,绳节反是越绞越紧,你已无力解时,如何处之?唯有一刀切开,如此绳索也是断了!老朽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海瑞做势用手一斩,将道理说完,却根本不给林延潮解释的余地。
林延潮调整了下思绪道“前辈所言确比晚辈深入,但这一次陛下命前辈与晚辈所商只是兴办义学之事,至于整顿吏治,晚辈愿与前辈一并上书,恳请陛下另请大臣整治,你看如此行吗?”
林延潮话说得委婉,但实际上意思是咱们干咱们该干的事,其他的就不要瞎操心了。
海瑞道“老朽进京非为兴办义学,而是蒙陛下召见,要谏言革除吏治之弊,之后天下大事方有可图。吏治不清,无事能有作为,又何况兴办义学?”
林延潮问道“若是陛下不答允呢?”
“唯有死谏。”海瑞朝北拱手,神色从容。
林延潮眼皮一跳,袖子下的双拳却已早早攥紧。
海瑞看了林延潮一眼道“此事宗海不要参合了,进谏的条陈老朽会单独向天子上禀,若有什么事,老朽一力当之就是。”
什么叫一力当之?
海瑞是林延潮向天子举荐的,若是海瑞触怒的天子,不是他一个人的事,自己也要跟着背锅。王家屏说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于是林延潮与海瑞不欢而散,来到外间,但见王家屏,朱赓都在。
林延潮向二人摇了摇头,将与海瑞所谈之事,与二人说了一番。
王家屏,朱赓对视一眼,一副我早料到如此的表情。
朱赓对林延潮道“宗海,君子之道,唯有忠恕二字。忠者无二心,恕者了人了己。”
“海刚峰不了己也不了人,旁人都需顺着他意思来,甚至连天子不合其意就要死谏,这样的大臣如何能居庙堂之上呢?”
王家屏负手道“先前在殿中,我观陛下也有后悔之意。他用海刚峰一是欣赏他的清廉,二也是从于天下舆情,但今日海刚峰谏陛下不许沉迷女色,以及养马驰射时,你当场也看到陛下脸色有多难看。”
朱赓亦道“以往陛下在中极殿面试在野大臣,若合圣意都会当殿立即授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