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的天边方露出鱼肚白。
东直门的林府门前,林府的下人们正在准备车马。
三辆马车,一辆驴车。
脚夫正忙着将驮箱放上马背。
林延潮病虽好了不少,但仍未痊愈,但也是不得不走了。
因为圣旨已下,要他三日内离京。林延潮若多拖延一日,就是抗旨不遵。
林延潮走出府外,见街上已是积了半尺雪。
昨夜下了一夜的风雪,故今日早起时街上没有一个行人,故而显得冷冷清清。
林延潮站在府门前,看着天地一片浑白,不由想起释褐时三元及第的热闹风光,与如今革职时离京的萧索,倒是令人倍觉沧桑。
无论如何,今日此去,恐怕要有段日子,不会回京了。
“如此离京,也是清静,否则迎来送往,倒是麻烦。”林浅浅在旁笑着道。
林延潮知林浅浅怕自己不高兴在旁宽慰道。
林延潮感慨道“正是如此,故而我也没告诉任何人我今日离京之事。当初入京赶考时我一文不名,而今离京也是孑然一身,倒也是好笑。”
林浅浅抿嘴笑着道“哪里,你当初来京,已是闻名天下的解元郎。”
林延潮笑了笑看向了来送自己的林延寿与甄家小姐道“以后我不在京里,家里的大小之事,就由兄长一力担起了。”
林延寿道“此事我自然晓得。眼下你虽不为官,但林家家业,就要有人来撑着就是,此事舍我其谁啊。”
“对了,今年我火候已成,小三元之时与你书信一封,也让你高兴高兴。”
林延潮,林浅浅不由皆笑。一旁林府下人也是转过头去低笑。
林延寿悠然道“我知你心底一定在笑我不自量力。岂不知取法乎上得其中,取法乎中得其下。我定下小三元之志,到时若是不成,也能打个对折,至少也能中个秀才。”
听林延寿这么说,众人再笑。
类似一个凡夫俗子,整天叫嚣着我要当内阁大学士,不去努力,然后打个对折,就能当上知县了一般。
林延寿这些话,几人都是听得习惯了。
甄小姐却笑着道“相公所言在理。”
林延寿看了甄小姐一眼,脸上淡淡的,但心底却是得意到天上去。
林延潮上前道“兄长若能安心读书,嫂嫂来主持家里大小之事,那么此去离京,我也就放心了。请哥哥,嫂嫂保重!”
说完林延潮,林浅浅向林延寿,甄小姐二人行礼,然后上马车。
林延潮坐上马车,看了一眼京城的京城,将车帘放下,然后只听帘外车夫‘驾’的一声,车轮子就骨碌碌地动起来。
但车子方行了没有几步路就停了下来。
林延潮掀开车帘朝外看去,不由讶地一声,忙下了车来至一拄着拐杖的人面前。
但见郭正域拄着拐杖强笑道“弟子知老师离京,特来送别。”
林延潮扶着郭正域道“你怎么来了,今日离京我本不欲打搅他人,就是免得落个泣下沾襟的样子。你腿还需将养,在家就好了,不必前来相送。”
郭正域垂头道“老师,我的腿不妨事,几个月就好了。再说来年开春,弟子还要赴南宫试,区区腿伤算得什么?大不了一辈子扶着拐杖,我郭正域照样仍是一身铁骨,学老师那般为百姓请命。”
林延潮见郭正域豪气不减,欣然点了点头,然后问道“朝廷不开革你的功名了?”
郭正域笑着道“是啊,不仅是我,昨日傍晚刑部将这一次砸顺天府衙的士子们都放了,一律恢复功名。这一切多亏了老师与当朝诸公奔走。”
林延潮闻言顿时大喜,然后道“这不要谢我,你们该谢当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