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本一要去算钞,二人只不肯要他出。孙本一甚不过意,因说道“我今犯罪,连累二位远行,实是件苦差,心已不安,怎反要二位破钞?”二人同说道“节级哥休说这话,衙门中那个不尊重你?只因官府做主判断,人人不平,临行再三嘱托我二人,路上好生服事节级。难道我二人又是别样心肠,肯将你不放在眼内?因见你思念家中,请你吃杯解闷。”
孙本一听了,十分欢喜,谢说道“难得二位好情。我前日初出门时,实有些记念家中,如今只索丢开,且走到了地头,另寻出路。”二人道“节级哥原是军伍中人,此去必有好处。若得了官回来,我二人还要节级哥看顾三分。”自此说话投机,到处吃酒。三人一递一日还钞,十分快意。
一日行到一座山前,二人说道“要过这条岭去,若没酒力怎么走得?”遂在山下寻下酒家入去,三人吃了半晌出门。薄情一手拿着公文包裹,故意装出醉汉模样,一个身子东晃西侧,戏颠颠在前先走去。巫义见了,笑对孙本一说道“他从来倚酒三分醉。在家还怕有人说,有些忌惮。今在没人处,一发难看了。”孙本一道“原来他有这件毛病。我说适来吃不多,便恁地作耍。”
二人遂走上岭来。只见薄情在岭边,低着头,弯着腰,看着岭下。见二人走近,便不胜跌脚捶胸,放声大哭起来。孙本一见了,不知是何缘由,忙问道“薄情头,好好的有什么伤心,却恁地价哭?”薄情哭着说道“总是这杯酒误了我一生!方才只为乘些酒兴,过这岭去,走得气急,酒涌上来,勉强挣扎。不期一个脚挫,跌了一跤。险不跌下岭去,连忙爬起。谁知手松处,竟将包裹滚落深岩。失了别的物件不值甚的,只这包裹内,却是开封这角印信文凭。将你解到幽州交割,要讨回凭。若失落了,是我性命相关。欲要下去拾取,却见山峰陡峭,没处攀援。不得计较它上来,不由人不苦楚!”
孙本一与巫义听了,忙探头一看,果见这包裹滚侧在山岩下,巫义假作慌张着急道“若取它不上来,不但你死,我也活不成。这怎么处?”说罢忙将手中哨棍拨挑。薄情止哭,一手来夺道“你这人,想也醉昏了,怎不相情度理?往下去有七、八丈深,这哨棍不满六尺,如何拨得上来?”
巫义想了一想道“我有个主意。我们包裹上俱有麻绳,连孙节级的,共是三条。总取来接长,将你缚了腰间,我同节级在上面绾住绳头,将你坠下去,取了包裹,扯你上来,岂不是好?”薄情忙摇手道“这个使不得,我是胆小的人,如今看着下面还是心虚脚软,怎么下去得?倒不如我同孙节级在上面,你下去吧。”巫义发急道“你失落了文凭,怎倒叫我下去,明日官府追究问罪,你也叫他免了吧?”薄情听了,便满眼含泪,跪在地下哀求,巫义只是摇头不肯。
孙本一往下又看了一看,遂扶他起来道“失了文凭,不但是你二人干系,连我明日见官也不稳便。这岭下我看去只五、六丈高下,身上若没枷锁,我还上下蹿跳得来去。”二人听了,不胜欢喜道“你果是热肠人,不枉叫小虬髯。若肯下去取了上来,下岭请你吃一醉。”
说罢,巫义便来开锁,薄情也来除枷。孙本一走出一步,便要踊身下跳,二人连忙拦住道“不是耍处。还是将绳拴缚了腰间,我们才得扯拽上来。”孙本一道“若缚了腰间,怎由得我上下蹿跳?”二人只是不肯。孙本见了道“你们敢是怕我下去走脱么?”二人忙赔笑道“节级哥,这是没奈何,是我二人的干系。等取了上来,赔告不是。”孙本一笑了一笑道“既是恁地,只缚紧些。”
二人便千欢万喜,将绳扣紧了孙本一腰间,在背后打了一个大疙瘩,同走向一株斜长出的树下来,扯紧了绳头,将孙本一在一块滑溜石上慢慢坠落。孙本一只得借了上坠的势力,用手扶着峭壁悬崖,缓缓下去。二人满心欢喜,薄情将绳缓放,巫义便带着绳头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