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黎木易和成静生二人同办总埠,满望畅销盐引,富比陶朱。不想私枭日多,正体销路反淡,一发不如平常,及至年底清算报销,比减常销三分之一,仅敷盘费,并无利息增长,连老本也无着落,又要纳息,出门一连数载,一年还望一年,依然如此。二人见这情形,料无起色,十分焦急。
因此二人商量道“我等合成数十万两银,承办总埠,本欲兴隆发达,光耀门楣。不想年复一年,仍然折本,即使在家闲居,卖很出门以求利息,亦有余存可积,不致有亏无盈,耗入资本。况埠内经费浩大,所有客息人工,衙规礼节,统计每年需银数万,始足敷支,实系销路平淡,所人不敷所出,反致耗折本银,如此生意,甚为不值,如俗所云‘贴钱买难受。’不如早罢手,趁此收兵,虽然耗折本银,不致大伤元气,倘狐疑不决,尤恐将来受累不浅,你道如何!”
成静生说道“此说甚合理,但我自承商务以来,所遇虽有利之厚薄,未有如此之亏损,今既如此,必须退手为高。”于是二人商酌妥当,将总埠内数目,造盘计算明白,约将缺少本银十万有余。现在所存若干,均派清楚,各自回家而去。正值黎木易退伙回家,恰遇家人前来报喜说“公子高中乡科第十三名武举人。”并将家书呈上,黎木易看到家书,忽然心内一喜一忧,喜的是儿子中了乡科,光宗耀祖,忧的是所谋不遂,缺耗多金,家业零替。
欠章路成的银子,自想倾家都不够偿还,不知何日方能归款,自问良心片刻不安。心中优喜交集,越想越烦,况黎木易是年届古稀之人,如何当得许多忧虑,因此忧思过度,不思饮食,竟成了怔惊之症。眠床不起,日夕盼望流芳,又不见到,思思忆忆,病态越加沉重,只得着家人赶紧回去催公子,即刻来看视父病。着他切勿延误耽搁,致误大事,家人领命连夜起身望岭南进发。
家人日夜兼程行走,不敢停留,不一日行至岭南家中。连忙进府,呈上家书。并说道“家主抱病在床,饮食不安,现下十分沉重,特着小的赶急回来报知,并着公子即刻回府相会。”那时留方母子看了书信,吃了一惊,急忙收拾行李,雇了船只动身,于是留方与母亲妻子三人,赶紧下船开行,前往金华府,以便早日夫妻父子相见,免致两地悬悬挂望。
公子随又嘱咐船家水手,务须谨慎,早行夜宿,最宜加意提防,小心护卫,他日平安到岸,我多把些酒钱与你就是。船家闻言欢喜,命开船而行。正是有话则长,无话则短,不一日,船到金华府码头停泊,留方即命家人黎兴雇人挑担行李上岸先行通报,然后与母亲妻子,雇好轿马,一并同行。
且说黎兴押住行李,先到报信,黎木易闻得举家来到,心中大悦,即时病减三分,似觉精神略好,急忙起身,坐在中厅,听候妻子相会,不一刻,车马临门,合家老少俱到。留方入门,一见父亲,即刻跪下禀道“不孝儿,久别父亲,有缺晨昏侍奉,致累父亲远念,抱病不安,皆儿之罪也。”
黎木易此时,见一家完整,正是久别相逢,悲喜交集,急着儿子起来,说道“我自闻你中试武举,甚是欢悦,惟是所谋不遂,洋盐两商,耗去本银数十万两,以致欠下章家银两,未足偿还。因此心中一喜一忧,焦思成病,自是至今不能痊愈。今日得闻合家前来,完聚骨肉,即时病体若失,胸襟畅然,真是托天福荫。”说完,着家人摆办酒席,为团圆之会,共庆家庭乐事,欢呼畅饮,直至日落西山方才散席。
且说章路成员外,自借银黎木易之后,又进到汴京,查看银号数目。不觉有两年之余,耽搁已久,又念家乡生意,不知如何。趁今闲暇,赶紧回乡清查各行生意数目。并催收各客揭项为要,因此左思右想,片刻难延。即时吩咐仆从,收拾行李,快些回乡。不分昼夜,务要水陆兼程进发,不消几日,已至金华地方,连忙舍舟登陆,到各店查问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