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木易闻言,即时面色发红,很是不自安心,连忙答道“章兄所言,甚是有理,但小弟并非存心贪吝。故意推搪不欲偿还,实因洋商缺本,盐商不能赚钱,又耗了血本。两行生理,共计五年内破费家财几十万,故迄今仍未归还。况值吾兄紧用之际,又不能刻意应酬,极似忘恩负义。失信无情,问心自愧,汗颜无地矣。殊不知刻下虽欲归款,奈因措办不来,正是有心无力,亦属枉然。但求再展限期,待弟回家乡,变卖产业,然后回来归款。最久不过延迟半载,断无延误不还之理。希为见原,幸甚幸甚。”
章员外听了这番言语如此圆转、心中颇安,即又说道“黎兄既然如此,我宽限你分三次偿还罢。”黎木易说道“如此亦足感高情了。”二人订定日期,章员外即时告别。黎木易入内对妻子告知“章路成大义疏财,胸襟广阔,真堪称为知己。我今允许变产偿还,他即是欣万悦而去。现我因精神尚未复完,欲待迟一两个月,身体略强壮,立即回家乡去。将田舍产业变卖清楚,回来归还此款,收回揭单,免累儿孙,方酬吾愿也。”
留方说道“父亲此言,甚是正理,本应早日还清,方免外人谈论,奈因立刻揭筹不足,只得好言推过耳。至于倾家还债,也是大丈夫所乐为,即使因此致穷,也令人敬信。”夫妻父子直谈至夜静更深,方始归寝。
一宿晚景不提,到了次日,留方清晨起来,梳洗已毕,用过早膳,暗自将家产田舍物业等,通眼计算,似乎仅存花银三十余万,少十余万才可清还,留方心中十分焦躁,不敢令父亲知道,致他忧虑,反生病端。只得用言安慰父亲,并请安心调养元神,等精神稍微好些,再行回去筹措就是了。不觉光陰似箭,日月如梭,片刻之间,已经两月,黎木易身体壮健如常,惟恐章路成又来追取,急急着家人收拾行李,催船回乡而去。
章路成见期限已到,尚未见黎木易还银音信,只得又来到黎府追讨。留方闻说,急忙接见,叙礼完毕,分宾主坐下,说起情由道“前者曾经当面订准日期情款,何以许久并无音讯,殊不可解。况令尊与我,相处已久,平日守信重义,谅无如此糊涂,我是信得他过,或是有别的原故,亦未可知也。”
留方对道“父亲回去将近半载,并未寄信回来,不知何故。莫非路上经涉风霜,回家复病,抑或变卖各产业,未能即时交易。所以延搁日期,亦未可料也。仍求世伯兄谅,再宽限期,领惠殊多。”路成说道“我因十分紧急,故特到来催取,恐难再延时日。今既世兄开口讨情,我再宽一月之期,以尽相好之义,务望临期赶紧归款,万勿再延,是所厚望,倘此次仍延误,下次恐难容情。总请留意,使得两存其美。”说完告别而去。
留方急忙入内,对母亲说知路成到来催取银两,如此这般说法,孩儿只得求他,再为宽限之期,即行清款,若逢期乏银偿还,恐他不能容情,反面生端,又怕一番焦累,如何是好。其母道“吾儿不用担忧,凡事顺时应天,祸福随天所降,何用隐忧。倘他恃势相欺,或者幸遇贵人相救,亦未可知。”留方只得遵母教训,安心听候而已。
不觉光陰迅速,又已到期,怕路成再到,无可如何,十分烦闷,只得与母亲商量道“目下若再遇他来催银,待孩儿暂时躲避。母亲亲自出堂相会,好言推却,复求宽限,或者得他原情允肯,可暂解目前之急,等候父亲音讯,岂不甚妙,你道如何?”其母说道“今日既系无可为计,不得已依此而行,看他如何回答,再作道理。”留方见母亲一口依从,心中欢喜不尽,即时拜辞母亲,并嘱咐妻妹一番,着其小心照顾侍奉高堂,照应家务。“我今暂去成静生庄上躲避数天。打听路成这声气,便即回来,无用挂心。”再三叮嘱而去。
再说章路成,看看银期又到,仍未见黎木易父子之面,心中已自带怒三分,及候至过限数天,连影儿也不见一个